“願你平安喜樂，大人。”清脆悅耳的女聲愈來愈遠，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被濃稠的霧氣籠罩，伸出手想要蕩開霧氣，可卻什也感覺不到，薑平安猛的睜開眼睛，愣愣地盯著漆黑的天花板。

    房間沒有燈光，半邊屋子都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到隱隱約約的酒精味。窗戶自打他被關在這間房後就沒有關上過，風吹動著輕薄的白窗簾慢悠悠的晃動，透進來的月光落在地上，一小團黑色的汙漬格外明顯。他躺在一張鐵鑄的手術床上，上麵遍布黃色鏽斑，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使用了，左手邊的鐵架上排列著大小不一的玻璃藥瓶，有的已經用光了，有的似乎還沒有使用過。薑平安恍惚了一下，剛才認為很重要的夢已經想不起來究竟夢到了些什，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閉上眼打算繼續睡覺，說不定還能續上。

    “醒了？”

    黑暗的角落忽然有人開口說話，薑平安被嚇得重新睜開了雙眼，緊接著，哢噠一聲脆響，靠近門的牆上，一盞燃氣燈驟然亮起，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另外的半邊房間。薑平安看清了坐在牆角板凳上的諾亞醫生，他看起來是睡著以後又起來了，頭發亂糟糟的像是雞窩，睡衣的一角掖在睡褲，腳下的拖鞋也隻有一隻，整個人顯得格外狼狽，一點沒有平常整潔幹練的樣子。他的指尖還夾著一根沒有點燃的手卷煙，打火機放在手邊的鐵架上。

    “醫生看起來好像是睡著又醒過來了？”薑平安想要翻身坐起來，可卻感覺身體軟綿綿的，渾身提不起力氣。

    “不用坐起來了，繼續睡吧，提起不來力氣是因為我剛才給你打了一針鎮定劑，你剛才好像做噩夢了，怎樣都叫不醒，還一直在打哆嗦，不過打完鎮定劑以後就安靜下來了。”諾亞醫生的眉頭舒展，擔憂的心也緩慢的放了下來。

    “真是麻煩你了。”薑平安歉意的道謝。

    “哪有。”諾亞醫生苦澀的牽動了下嘴笑，眼睛瞥向別處，不敢去看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年輕人，“如果不是我把你帶回來，你也不用一直躺在這，白天還要被別人監視，時不時還會抽血，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薑平安張了張嘴，想不到怎去安慰諾亞醫生，隻能幹巴巴的說了一句，“醫生是好人，我知道的。”

    諾亞醫生重新把目光轉到薑平安的身上，年輕人烏黑明亮的眼睛倒映著溫潤的燈光，像是兩團小小的燭火。

    “好人嗎？”醫生喃喃低語，失落的搖了搖頭，“你趕快睡吧，我也回去睡覺了，看樣子應該不會有什問題了，我已經做好了他們想要的血清，很長一段時間應該不用再抽血了，而且滿月就要到了，那段時間，城的家家戶戶都不被允許出門，也就是送你離開的最好時機。”

    “那醫生一家呢？”

    “不會有事的，畢竟我們是這座城的居民，而且我現在還是城唯一的一位醫生，不說了，時候不早了，趕緊睡吧！”醫生說完關上燃氣燈悄然離開了房間，“謔！不穿鞋踩在地板上還挺涼！”

    薑平安扭過頭，重新望向漆黑的天花板，他被打了鎮定劑身體動彈不得，可意識卻格外清醒。

    兩周前，倒在路邊昏迷的他被路過的諾亞醫生所救，後來被救醒以後，醫生說他是因為很長時間都沒有吃東西，太虛弱才會暈倒。對於這個原因薑平安倒不是太奇怪，畢竟他真的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了，甚至還曾考慮過找個村子或鎮子的某戶人家打劫幾個麵包，可他直到暈倒之前，一路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見過，更不用說路過什村子或者鎮子。

    諾亞醫生帶著善意和對回家的期待把他一起帶回了耶利城，路上一直給狼吞虎咽吃著食物的薑平安講述自己因為想更加精進自己的醫術，所以在很多年前，妻子生下雙胞胎的兒女後背井離鄉去往了其他的城市遊曆學習，直到今天在全國各地都算是小有名氣，才打算回到耶利城。如今的他，算是學有所成榮歸故。可不知道為什通往他們那座城的列車已經廢棄很久了，想要去的話，隻能依靠其他的交通工具，於是諾亞醫生索性買下了一輛馬車，自己駕車回家，順便在沿路的各個城市買些土特產和紀念品，以及花種帶回去給許久未見的父母，妻子和已經長大的孩子。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叫爸爸了。”

    這是一路上諾亞醫生說過最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