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氣愈發炎熱,轉眼便是盛夏。
鍾怕熱,在田間一連中了兩次暑後,便被楚氏關在家待嫁。
不出門也好,鍾怕事情傳開,自己又會成為武定城的“風雲人物”。
不過在她心,沈渢與尤翰庭終究是不同的。
第七日,鍾失手砸了一尊玉瓶。
那玉瓶,是鍾家的聘禮。
鍾心一怔,有了不好的預感。
“姑娘,門房遞來一封您的信。”常歡拿著信件進門,低頭瞧見地上的碎玉一驚,“姑娘可有受傷?交給常歡收拾吧。”
鍾遲疑之下接過信。
是沈渢。
一目十行看完,鍾讓常歡去備馬車。
武定城郊太白湖上,接天蓮葉並映日荷花絢爛地妝點著湖麵,長風吹過,很是涼爽。
鍾下了馬車,身著白青衫,微風拂過她的裙袂,與太白湖上的蓮景相得益彰。
一眼望到長橋上一抹藍衫的身影,熟悉又陌生,她終是下定決心,執傘上前,宛如整個人踏風縹緲而來。
聽到身後有動靜,沈渢連忙轉過身,眼底滿是情誼:“你來了。”
依舊是那副溫和含蓄的相貌,一別半年,沈渢藍衫得體,到底是高了些,眉目宛如山水畫般合宜。
鍾止步於沈渢兩步之外,微微點了頭。
“殿試順利,文逸授泰明縣尉,我授覃臨縣尉。”沈渢歡喜合度,但還是可以聽出他的欣喜。
“恭喜你,得償所願。”鍾刻意保持著自己的驕矜,害怕沈渢的下一句話。
“入秋我便要去赴任,我們的婚事要快些了。”沈渢和煦地笑著。
“我們的婚事?”鍾遲疑一瞬,又冷靜下來,原來他還想著讓自己做妾。
“我不願意。”鍾微微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會做妾。”
“妾?”沈渢也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了鍾當初寫給他的絕離書。
“陛下有意從今年殿試的才俊中為曆陽公主挑選駙馬,便召了我與其他五人進宮待選。”
“我恐拖累親族與你,不敢冒然回絕陛下,是章曈和文逸求到黎王殿下那,幫我見了公主一麵,向公主陳情。公主灑脫,便放我回來了。”
沈渢輕聲笑道,和緩的話語宛若清風拂過麵前少女不安許久的內心。
他竟然放著駙馬不做,回來同自己成親。
鍾聽得愣住了:“為何是我?”
沈渢失笑:“看你的模樣,那日酒後之言,你也不認了?”
“酒後之言?”鍾遲疑喃喃,猛然想起那個夢。
那竟不是夢?自己竟然明目張膽地讓沈渢娶自己?
鍾的雙頰“刷”得紅了起來。
“怎,後悔了?”沈渢微微笑道。
“不,”鍾忙道,“不後悔。既是我說出的話,我便不會後悔。”
手中的絕離書顯得無比可笑,沈渢將其撕成碎片,上前握住鍾的手:“如今我為清清白白的縣尉小官,你可願嫁我為妻,承教中饋,隨我赴任?前路太遠不可知,但你信我,我不會負你。”
沈渢的情話太突然,鍾愣了愣,一時不敢應聲。
“日子還長,我等你應我。”沈渢如是說。
二
沈渢回來後,兩人的婚事變得很順利,沈渢事必躬親,親自下聘,又挑了黃道吉日,轉眼便到了迎親的日子。
八月十九,宜嫁娶。
隔著院牆,外麵敲鑼打鼓格外熱鬧。
少女閣中,鍾對著鏡子愣愣地看著妝貌嬌豔的自己。
“你傻了?”文姝剛送走了忍不住垂淚的楚氏,轉眼便見到鍾迷迷糊糊的樣子,不禁拍了拍她。
鍾回過神來,癡癡道:“我這便是要嫁人了?”
文姝一驚:“不是吧鍾?沈渢的花轎馬上就到,你現在失憶了?”
聽著文姝大驚小怪的語氣,鍾忍俊不禁,連忙否認:“我隻是覺得,沈渢與我的姻緣來得倉促。之前你我的戲言竟成了真,一時感歎罷了。”
文姝明白鍾的意思,坐到鍾身邊的軟椅上,拉住她的手:“文逸同他打小玩到大,你放心,沈渢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文姝的話也讓鍾的心稍稍安穩下來,不禁想起了文府後院、成山、貢院門口,一幕幕與他的交集如同畫布般從自己腦海中閃過。
“姑娘,”常歡跌跌撞撞跑進屋,滿是驚色。
“怎了?”兩位姑娘疑惑道。
“尤家三公子來了。”常歡為難道。
“尤翰庭?他還敢來?”文姝猛地站起來,“姑奶奶要讓他知道今天是誰的場子!”
鍾連忙拉住盛怒的文姝:“他現在是武定城的縣尉,鍾家也算是武定城的大戶,沒有趕他出門的道理。”
文姝隻得耐下心中的火:“那怎辦?現在沈渢還沒到,由著他惡心你?”
鍾抿了抿唇:“先出去看看吧。”
“行吧。”文姝將案上的團扇遞給鍾,小心扶著她起身。
正堂,大伯母嶽氏坐於堂上,楚氏與鍾二爺坐在左側下首位。
一身官服的尤翰庭坐在右側下首位喝著茶,堂中還站著兩隊凶神惡煞著玄衣的仆從,顯然不是來喝喜酒的。
文姝扶著鍾,擠出一個笑臉:“縣尉大人,自古娶親拜高堂,長輩坐於下首位,您坐在這個位置是何意?”
尤翰庭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絲毫沒有理睬文姝,隻看向舉著扇子遮麵的鍾:“昔日青梅今日成婚,特來相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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