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到昆明，已是暮色，天空中一片昏暗，時不時的還滴落著幾滴雨，落在臉上、手上、腳上，像一顆顆憂傷的淚珠撞擊著心房，隱隱作痛。街上沒多少聲息，隻有兩家店鋪的門半開著，和店鋪門口兩排蒼老的梧桐樹落葉的窸窣聲。走在路上，秋天籠罩著的這個淒涼的氣息及上天賜予這個世界的涼意，總讓人打顫發抖。

    “還差十米、九米、八米......就到小區門口，就能見到來福和來福的主人，就能回到家了”。穀雪一麵走著一麵如此篤定的在心數著。

    果不出所料，在數到兩米時，抬頭一看，小區門口的長凳上真見到來福和它六十多歲的老主人了。

    來福主人兩鬢花白，眼珠發黃、額頭上泛起一道深深的皺紋，臉暇兩骨突出，嘴角兩邊黃透黑的肉深陷下去，整個人看上去像她麵前的那棵孤寂的梧桐樹一樣蒼老、孤零。而來福，則跟老人相反，它雖然隻是隻長毛小狗，可卻有著一個富家小姐的待遇，頭上紮著個小蝴蝶結，身上穿著一條粉紅色的小花裙，四肢小梅花腳上也穿著可愛的小紅皮鞋，脖上還掛著個小銀鈴，老人幫它撓癢時鈴鈴作響，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總不時的去看主人，打量主人，還有那桃紅色的舌頭也經常伸出來親呢的舔主人。她“娘倆”三百六十五天像守衛一樣從不缺席的會在小區大門口張望、等待!

    人們都說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一旦認定了你，無論你貧賤富貴，它都會義無反顧的不離不棄的守護著你跟隨你到老、到死。是的，是這樣的!

    這天見到她們時，在這沒有聲息的路上好似突然從地縫鑽出了一個黑影----一個中年男子，來福旺旺的咬了起來，極力的想去保護它的主人，老人雖被她的這“女兒”感動著，但還是用了老昆明話有氣無力的心疼地罵到“來福你咬些哪樣，叔叔你不叫，老咬個不停整哪樣，快叫叔叔，快叫，不然等下不給你好吃的了”。

    穀雪一旁聽著笑之餘是滿腹心酸，她明白，這完全是隻有一對母女才有的話語，才有的行為，甚至比一對母女做得更好；她也清楚，老人是因為她的女兒自出嫁後很久很久沒回來看望她而太孤獨，才會買回一隻小狗當女兒一樣的養，當女兒一樣的在講話。

    穀雪回到住所，打開門，本饑腸轆轆的她是想一到家就把從家鄉母親千叮萬囑讓帶來的幾樣家鄉小食弄了吃的，可是一想到剛才來福主人因太想念自己女兒神情流露出來的孤獨寂寞，她停手了，不餓了，她想她的母親了，她想她的母親會不會也在像來福主人一樣也在孤獨的期盼著自己......

    天色深了，又亮了，但陰沉，氣溫不高，沒有風，之後便下起了一場小雨，像一個絕望中的人嗚咽後流下的淚滴，沒完沒了。老人一手抱著來福，一手撐起了一把有些陳舊的小花傘，估計是她女兒以前用的，有些顫的又坐在了那條長凳上，一麵跟她的女兒來福說著話一麵四處張望著她遠方的女兒會不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並像兒時一樣依偎在她的身旁。

    很清楚，沒出現。一天、兩天、一個月、半年......，老人就這樣每天來這條長凳上可憐的等著、盼著，可真的沒有出現!

    有時，偶爾能聽到幾個年輕一點的人會談論到，‘人越老越好過，過得越快活，有補貼、有兒女每月寄出的生活費’，每次聽到這，穀雪的心就一陣抽痛，她會想起她的外婆，她最後一次見她的外婆到她的死去是時隔一年，她也是會經常讓她的母親帶錢給她，以為帶了錢給她後就能心安理得，就是盡到孝道，可是在她去逝後，整理遺物時才發覺她及其它跟她一樣的親人，所給她的錢全部都還在著沒動過，可能已老得已經沒力氣走到街上去買她需要的東西，也可能她根本就不需要錢，需要的而是像對待小孩一樣的關心、理解、護，說得更簡單點，隻需要能見一見想念的人，聽聽所想念的人的聲音，可是最終還是無望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