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午後。

    午後的街上空蕩蕩的，就是連那些星夜趕路而行隻是途徑城的家夥，也不願在酒足飯飽之後頂著午後烈陽趕路而行。

    看似平和的城，卻有一處地下錢莊，錢莊名為“通寶錢莊”，不單單是猖狂至極欺官府的地下錢莊，更是名頭揚四方的賭場，凡是商賈，沒有不曾聽過此處錢莊的。凡是江湖人，沒有不曾耳聞過此處賭場的。就是三年前，有惡徒被白麵當眾手刃，屍體更是被一把輕薄柳葉刀硬生生釘在了賭場正門的橫欄上，微彎的刀鋒穿喉而過，死死將之釘入。賭場一夜成名於下江湖人口中，卻絲毫不能毀其聲譽，反倒是一日日之後，門庭若市，近些年來更是沒有衰竭無人問津的狀況，當下的賭客不乏多是附近的商客賭鬼聞名而來之。

    那日之後，白麵再少有如此當著眾目睽睽如此行事，而是一改往常，隻是在殺人之後留下一副幹淨的慘白麵具。在黑市之上，白麵親手留下的麵具，更是炒到了數百兩銀的價位，相比之做工僅需四五十文，便是價。

    通寶賭場。

    整整四個宅院拚湊而成的賭場當中，和著牌九拍在桌上的聲勢，脫口而出的喝罵不絕於耳。蠱骰來回敲擊，骰子上鮮紅的點數係著的是千萬兩的籌碼。鬥蟋蟀的場子圍滿了人，多的是高聲喝彩，此時此刻此處熱鬧非凡，遠遠勝過煙火地或是那高閣酒樓。

    賭場當中多的是陪侍在旁的嬌嫩女子，衣衫露骨，胭脂香水的味道環繞於身，她們正是能讓鐵公雞般的商賈交出成山銀兩的原由。對於商賈們，不在乎擲出了多少的銀兩，隻在乎身側嬌豔女子的咯咯輕笑。而在那些賭紅了眼的家夥眼中，這些女子如同那些華美裝飾的死物，是一樣毫無存在感的。

    蠱骰的敲擊，牌九混雜的撞擊清脆，哀聲與肆意的狂笑回蕩在繁雜與喧鬧的中，不為人所在意。

    鈿頭雲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

    於此之客，及賭、貪、貧、賊四字也。

    懷中銀票疊疊數之豪紳，

    囊中羞澀已無銀之窮徒，

    胸中貪凶惡念滿溢之徒，

    ……

    “不…不，不，快放開我！我還有錢，還有很多很多的錢，快讓我回去，放開我！”看上去挺是像模像樣的富家公子，此刻竟被強行拖走，目紅有赤，臉色卻蒼白如紙，就連掙紮都顯得那樣的無力。

    此般人物，不可勝數，賭場所在之處，多的是家破人亡還欲賭的紅眼瘋子。

    通寶賭場，從來隻允許衣冠幹淨，有足夠銀兩的客人，就是老賭鬼，都躲不開這一關，若是出身平常，還得特地去挑選好一身的上好衣物，就連進門也得備上至少二十兩作為籌碼，可得知，二十兩對於那些富商豪賈不算是什，可對於尋常人家，可是要花上整年的忙忙碌碌還不一定攢夠的數額。

    “挑斷一隻手筋，打個半死，丟出去。”富態而又滿麵油光的中年人剃著手指的倒刺，輕飄飄道，可這一聲之後，那人便鐵定了不能輕飄飄的出這道門了。

    後院的慘叫隱隱透過數道簾子和窗門，傳入熱鬧的賭場，微弱如同久病不成醫的家夥臨死前發出的哀嚎，被輕而易舉的吞沒下去。

    富態的中年人可不是一般般的富態，光是他挺出甚至有些下墜的肚腹，就勝得過一頭豬。油光滿麵，就是連黑膩膩的頭發在屋內燈下都顯著油膩的模樣。

    富態的中年人凸著大肚子半臥在躺椅上，隨著胖子輕微的動作，躺椅發出吃痛的呻吟。椅背上鏤刻著華美的紋樣，椅身是整塊的而非連接而成，若沒有上百年樹齡的巨樹，是不可能有足夠做出如此一把椅子的樹幹的。木質看上去就非比尋常，透著熏香的味兒。

    肥膩的手摩挲著指上碩大的戒指，溫柔的模樣如若撫摸著美人的手。人模豬樣的富態胖子好一副享受的模樣，端起身側侍侯著的少女盤上的清茶，泯了一口，便是又再放下，微微直起身來，輕聲念道：“聽他的女兒和姐姐都蠻漂亮的，那家夥欠了多少銀兩來著？讓我算算……上半年的一次五百兩，上月的三百兩，再加上今日的一百八十兩，湊個整的話那便是一千兩。一千兩，兩個女人抵債…大不了允諾他再來賭一場。那就這辦了…來人！”

    “是，是。”身側的人不住地點著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