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保護陵思，不惜將她偷偷放走，讓她很的時候就流離失所無家可歸……”蕭南雀接著道，頓了頓，又道，“那個時候開始，我曾以為會持續下去的美好假象，就破碎了。隨著陵思的離開，我開始怨起思，思也不再同我話。我們都無法離開皇陵去找陵思，都意識到，很有可能因為思一時的衝動，陵思早已死了。她離開皇陵的時候……才不到兩歲。”

    “但幸好，雖時隔五年，陵思自己回到了皇陵。”

    蕭南雀聲音一沉，“原來當年，她被路過的農戶撿走，養在皇陵附近的山腳。陵思從就和普通孩子不同，她身上有一半禍家後人的血脈，所以自就很疑惑自己身上那特殊的能力，農戶也並沒有隱瞞陵思的身世，於是，冥冥之中像是注定，陵思竟自己找回了皇陵，因為無法進入，她甚至運用巫術，斬殺了一個皇子……”

    我心中一驚，現在回想起來，蕭南雀時候記憶中那個提人頭的姑娘……應當就是禍陵思！

    “陵思回到陵墓中的時候並不是一個人，她還帶來了兩個陌生人，一個母親和一個男孩。”蕭南雀繼續講道，但現在可以看出，他完全是被碧幽所控，神色間，也全然是她的幽絕和暗殤。

    “按朝廷律法，擅闖皇陵者死，但看在陵思還是個孩子，我沒有履行巫女之責，隻是消了他們之後的記憶，讓陵思送他們離去。”

    “後來，陵思在皇陵中聽我講述了自己的故事，也去看了被我囚禁在地牢的思……自陵思走後，思魔性難抑，但凡進入皇陵的祭祀者，為女眷者，皆會被他以幻心蠱術迷惑，然後殘忍殺害，若非我將他囚禁牢房，他恐怕早就成了魔。”

    我看向一旁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禍思，心中不禁又是百感交集。

    曾經是碧幽公主記憶的絕世謫仙，現在卻落得這樣鄙陋不堪的模樣，看來愛恨，本不過一念之間。即便曾連國仇家恨都作過眼雲煙的人，如今卻隻是一念落差，便墮落為魔……

    可，又有誰能忍心怪他？

    “我以為陵思會怪我，可她不但不怪我，還告訴我，她希望幫我了卻這一生的遺憾。她，若師兄是我最重要的人，那也就是她最重要的人，即便她還不懂我所謂的‘情’字，可她希望我今後都可以幸福的活著。”碧幽的話從蕭南雀的口中一點點出。

    我心中一緊。

    “所以你還是利用了陵思？”

    “沒錯，為了一己之私，即便知道複活之術會有危險，我還是利用了陵思。我按照師兄身上記載的方法，讓陵思割破手腕，躺進一具冰棺之中，隻待血水將冰棺浴遍，再將她接出來，換師兄進入。”

    我皺起眉頭，想的話卻不敢輕易出口，許久，還是咽了下去。

    隻聽他繼續道，“沒想到……陵思被冰棺……吸幹了血液，最終不但沒能救活師兄，反而，我連她也沒能救下……”

    “為什？”我心中一疼。

    “我不知道冰棺遇血會大量的吸收，要讓冰棺全部浴血，勢必會吸幹了陵思！”講述的聲音顫抖起來，但還是在極力的忍耐，像是強迫著自己繼續，“所以來不及了，我無法救出陵思，我甚至無法把她和冰棺分開……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點點掙紮、失去生命，我無能為力的看著陵思、我的親生女兒，死在了麵前……”

    我閉目，心口堵塞得難受，已經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

    “這複活之法是假的，師兄並沒因此法複活。”

    “師兄沒有複活師姐是明智的，他也為死而複生的希望而執著過，可是卻沒有失去理智……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昧，我才如夢初醒。白白活了大半生，我到底做了些什，傷害了自己所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

    地上的人陡然大聲笑了起來，幾近癲狂。

    我搖著頭，看向被碧幽控製的蕭南雀，我不斷的搖著頭。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帶著淚，我不可置信，也不想聽到碧幽這，可卻無法也不能阻止。

    “對，是你親手殺了你的女兒，是你親手毀了我的一切！你！我該不該，該不該恨你！”禍思用雙手在地上挖出數道血印，他爬向蕭南雀，朝著他的腳邊一點點爬了過去。

    “你當然該恨我，何止百年，你應該恨我千年萬年，最好來生來世，生生世世都要恨我。”蕭南雀聲音一冷，忽然一字一句的道。

    禍思卻癡癡又笑個不停，半晌，他笑似哭般道，“我才不要恨那久，那樣太痛苦了，倒是便宜了你！既然你這希望我恨你，不如殺了我，也免得我在這被一個兩相生厭的人困上一輩子，死了都不能轉生……”

    “我不會殺你。相反，我想好了，今來就是要放了你。”蕭南雀聲道。

    “放了我？”禍思詫異的抬眸，睜睜看著眼前人，“為什放我？你困了我這久，怎會突然要放了我？”

    “因為把你困在這一輩子，隻能讓你徒勞無功的恨我一輩子。這樣太無趣了。但是，如果讓你離開，你會想毀了整個皇陵也要為過去報仇。因為你恨我，所以即便你現在殺不了我，總有一，能夠對抗得了我的巫術進入皇陵，親自見到你的仇人……”

    禍思聽著眼前人的話，不由陰聲大笑，“不錯，的不錯！我是想親自見到你，而不是和你派來的傀儡多費口舌！”

    “那你已經可以走了。”蕭南雀低聲，著，俯身伸出捏住禍思的手臂，將他一把提了起來。

    禍思一怔，倒退兩步，再活動了一下四肢，看樣子，他是發現了自己的四肢沒有以往那般的束縛之感。

    想來，剛剛蕭南雀的一拂手，是碧幽解去了禍思和她之間最後的聯係……

    “你真的給我自由？”禍思盯著蕭南雀直勾勾的看著，仿佛能夠透過那挺拔高大的身軀看出自己昔時枕邊之人般，深切、幽邃。

    “我隻是想給你恨我的權利。”

    “……不定再見，我會親手殺了你以消心恨！”禍思咬牙。

    “那也得等你還能再進入皇陵時，再。”

    “此恨，仍無絕期……”禍思喃喃，倒退兩步，轉身飛奔而去。

    我看著禍思不甘的背影，知道他此刻打定的決心並非離去，而是一定會再回來……可是再回來，誰又能保證一切、已不是物是人非？

    人世間的錯過，一旦發生，便是一生一世，永無絕期。

    同蕭南雀回到皇陵的時候，紅衣女人已經奄奄一息，蕭南雀連忙上前扶住了她，可是她卻罷罷手，回過臉來，那上麵的滄桑老態比我們離去之前還要更加深重。

    就像是隻剩了最後一口氣，行將就木的人，她喘息著微笑，抬手指向身後的那具冰棺，顫聲緩慢道，“冰棺對我……已經沒用了，你們拿去吧……我隻有一個請求，這是吸了我女兒血液的冰棺……她就是陵思，已經，已經陪了我百年……你們一定要好好……好好保護她……”

    “公主這又是何苦呢？為什要騙他恨你？你也知道的吧……隻要你出真相來，他一定會原諒你。其實你動用禁術讓蕭南雀代你見他，也隻是為了確認他對你，還有多少恨意……但即便容貌醜陋，他眼光的澄明還是如初絕美，不是嗎？”我終於忍不住開口。

    蕭南雀看我一眼，微微輕歎一聲。

    看來我猜對了，因為他也是知道的，不過卻選擇和我一樣，尊重了碧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