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見外麵的汽車正大聲鳴叫著，海水逐漸變得昏暗，顏色也漸漸變深。

    門被打開了。

    “仙樹，來朋友了嗎？”

    如同枯葉被風吹散，柔和的聲音“沙沙”地撫摸著柏源仙樹的心髒。

    玄關處，一位模特身材的少女映入眼簾，她漂亮端正的臉蛋令人印象深刻,黑長直發光澤柔美。

    隻不過她手還領著超市買的新鮮食材，和她的風格有些不搭。

    清秋麻衣似乎是從某個現場趕過來的，略施粉黛的臉蛋比以往更加美麗，橙黃色的光線下，她的側臉比平時來得更加成熟。

    “好吧，雖然買的是兩個人的份,但仙樹可以先不吃。”清秋麻衣看了眼玄關處多出來的樂福鞋，手指勾進後鞋跟，對柏源仙樹投去笑容。

    她似乎對這個“外來者”沒什太多的防備，這更讓柏源仙樹的心情無比複雜，宛如藤壺遍布。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

    本來想很平淡地說出這句話，但過於專注自然反而顯得怪異。

    清秋麻衣按著裙擺，兩腿並攏優雅地蹲下來，將自己的鞋子和黑澤搖愛的鞋子一同放進鞋櫃。

    “你這什話？感覺像某些電視劇上偷情的術語，讓我見見你朋友。”

    “沒問題嗎？你是明星耶。”

    柏源仙樹應付著，並拚命地在腦海中尋找打開局麵的話。

    然而就在他想出合適的對話前，清秋麻衣已經來到了客廳。

    當她看見桌麵上的精巧壽司拚盤，以及一名長相與魅力與她相差無幾的女生時，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奇怪。

    黑澤搖愛起先根本沒打算去在乎，依舊在慢條斯理地吃著壽司。

    然而當清秋麻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的視線從輕輕一瞥、收回視線、皺眉、再到凝視，臉上的表情宛如過山車般變幻。

    “柏源仙樹，你可真能啊。”

    黑澤搖愛的嘴角一揚，但是語氣上聽著並沒有在笑，更多是戲謔。

    她從一開始就不在乎柏源仙樹的女友是誰,因為她明白沒有幾個女生比她更好，就算有，也隻是少數。

    但眼前提著超市購物袋的少女，就是少數。

    清秋麻衣的臉上堆著友善的微笑，雙手放在身前微微躬身說：“您好初次見麵，我是柏源仙樹的女友清秋麻衣。”

    黑澤搖愛聞言，饒有深意地抱著雙臂，仰起皙白的臉說：“沒想到那個清秋麻衣會是仙樹的女友，你這能和我說？”

    “既然你能在這，仙樹一定把你當很好的朋友來看，我也沒必要隱瞞。”清秋麻衣笑著說道，“不介意的話，我再煮點東西一起吃吧？”

    “仙樹~~我現在應該怎辦？留下來吃飯？”黑澤搖愛從鼻子冷哼一聲。

    聽到她對柏源仙樹的稱呼，清秋麻衣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相當不妙，側過頭盯著柏源仙。

    “怎回事？”

    柏源仙樹的眼前變得一片漆黑，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自己是缺血了？

    “呃......她是黑澤搖愛，是我的.......”

    “我是他女友，在今年二月交往。”黑澤搖愛修長的手指抵著下巴，桃紅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險的弧度，“看來我比你更愛他，來得比你早。”

    黑澤搖愛的話出乎清秋麻衣的預料,她好看的眉頭微微一皺，鎮靜卻飽含壓迫力的聲音，化作一堵無形的牆壓向柏源仙樹。

    “怎回事？”她重複道。

    柏源仙樹一邊尷尬地移開視線一邊說：“呃......是這樣的，但是......”

    “這樣，看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清秋麻衣一副完全沒把柏源仙樹接下去的話當回事的態度，直接拎起超市購物袋，重新走到玄關穿上鞋。

    她的動作一氣成，沒有絲毫地拖泥帶水。

    黑澤搖愛似乎完全不看氣氛，看著敗退的少女開心地笑著，讓柏源仙樹徹底敢於麵對清秋麻衣的勇氣少了一大截。

    柏源仙樹看著她要離開的纖柔背影，不舍連同那天仿佛在雪夜中被拋棄的恐懼，如怒濤一般向他襲來。

    “麻衣，請讓我把事情說明白。”

    “柏源你不要說話。”

    清秋麻衣麵無表情地走到電梯前，摁下電梯。

    電梯從二十三樓往下降落，估計用不了幾秒就能抵達十二樓。

    柏源仙樹不敢去看那鮮紅的數字往下降，數字的每一次變化，都在宣告著倒計時。

    “麻衣，其實我和黑澤她......”

    “我不想當柏源你的備胎。”

    清秋麻衣的聲音掠過耳邊，她的聲音宛如用純淨水製成的冰塊，無盡透明冰冷。

    柏源仙樹愣在原地。

    “備胎？”

    ——自己從未那想過。

    清秋麻衣薄薄的嘴唇在微微顫抖，盯著他的黑色瞳孔閃爍著強烈的痛苦和絕望。

    “不是嗎？如果不是備胎的話，我是你的玩具？”

    “......麻衣，不是這樣的。”

    柏源仙樹宛如一個什都看不清，隻會逃避、愚蠢且無力的孩子，就算想要解釋，都無從下口。

    “我知道前幾年因為工作沒有陪柏源，我很抱歉。”清秋麻衣的呼吸倏然急促，辛苦地咬著牙說，“我本來想就此隱退一直陪著你，好好補償你，但是我自作多情了。”

    “......”

    看著清秋麻衣深深低下頭，愧疚的心情填滿了柏源仙樹的胸口。

    曾經說過要給清秋麻衣幸福，到了這種時候卻將黑澤搖愛牽扯進來。

    ——“明明沒能回應期待的人是我”。

    從頭到尾沒有拚湊出一句能算得上是借口的話，在粘稠的沉默中，電梯到達的鈴聲就響了。

    “送到這就好。”清秋麻衣獨自一人走進電梯間，雙眉緊皺，用苦悶的表情注視著他，“仙樹，我們分手了，你沒錯，是我錯了。”

    宛如聖歌一般厚重且莊嚴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感覺就像是對過去的總結，柏源仙樹感覺眼前一片漆黑，喉嚨都快要裂開，胸口被刺穿的罪惡感，在身體不斷擴散開。

    過道盡頭，窗外的夜空中懸掛著一輪圓月，它如同白晝，蒼白地映照著風中的流雲。

    柏源仙樹站在電梯前好一會兒，心情宛如被一層淡淡的烏雲籠罩，什都無法思考，什都無法感受。

    然而一想到今後將失去清秋麻衣，那昏暗的天空頓時彷如雷雲壓城，雪夜的空白化作劇烈的疼痛向他襲來。

    這份痛苦將柏源仙樹折磨的痛不欲生，他急忙去摁電梯，然而卻感覺從“1”開始往上跳躍的數字，此時無比緩慢。

    他往樓梯間跑去，用盡最快的速度往一樓趕。

    氣喘籲籲地來到公寓外，視線在狹窄的道路上尋覓，已經不見清秋麻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