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詫異的眼光看著他，此刻，前一分鍾還白嫩的臉上霎時間擠出了歲月的滄桑，仿佛像是一個即死之人，逐漸地被死神抽絲剝繭般蠶食殆盡。

    整個文調度台的一樓大廳，充滿了死亡的凝重、寂靜。

    這種寂靜很快就被打破了。霓虹燈的紅色刺透黑霧，帶著與之俱來的不安消息，以及那刺耳的警鈴聲。易杉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一把收拾掉剛剛的無神，轉身不知從哪兒抄起遙控器，狠狠按下紅色按鍵，周圍的一切刷地消失，我們隻不過是在距離牆壁三四格的一塊石英地板上。

    “怎了？”我問道。

    “報告，前方檢測到不明長方形薄膜狀透明物質，長寬近似於**，該物質能且僅能以引力波探測儀探測，目前距離此星05光年，正以千分之一光速襲來。”出乎意料地，不是易杉的聲音。這個聲音沉穩中帶著一些磁性，好像是從文台正對著的那堵牆壁上發出來的。

    “他是誰？”我看向易杉，問道。

    “‘他’？我開發的一個ai係統，叫做謝爾頓·然。”易杉回答道，轉身麵對牆壁，此時牆上鑲嵌的屏幕頓時亮起來——不如暗下去，原本白色的待機狀態瞬間變成了大片的黑色，隻剩下點點白光或藍光星星點點地撒在黑幕上麵，像是珠寶店放在黑色布上鑽石反射的光。

    就在半光年的一個地方，從星圖上應該處於東北方向，蕩漾著的白黃色波痕一圈一圈地往外擴散，用這種方式來描寫那個在半光年初的東西。

    “我知道那是什。”易杉轉過頭來，露出一絲與他那個晚上所年齡十分不符的成熟微笑，“你也一定看過三體，你也知道那是什。”

    “二向箔？”

    “是的。”著，他再次把身子扭過去，雙手環抱，“沒想到……僅僅這點時間，竟然會有比我更厲害的文明。”

    “你……很厲害？”

    易杉並沒有立即回答，隻是長呼出一口氣後，道：“科技排行榜，十年前，第一。”

    第一！我吸了一口氣。眼前的易杉竟是科排榜第一，這意味著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而毀滅我這個文明，再加之他早已根本領悟黑暗森林理論，做出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別的解釋。

    但是他沒有。

    “走吧，e g。”易杉看看前方黑暗色星圖，言畢，轉身先於我一步走出文調度台。

    此時的易杉仿佛突然長大，與兩前我所見到的那個稚氣未消的他判若兩人。這變化，也太大了點吧……我搖搖頭，決心不去想這些事情：反正想了也是沒有作用的，一個人的心有時候深不可測。這樣，我走出了文台，易杉在一旁的路上站著，應該是在等我。我看見他杵在那兒，湊上前去，等到相距兩個方格遠時，易杉轉過身來。

    “兄弟……你走吧。”他帶著因平緩而顯得有些悲哀的語氣道。

    “你不走？”我輕笑一聲，反正他讓我走，我也走不了；當二向箔發揮作用時，整個三維平麵向二維的跌落是能夠遠遠超過我飛船的最高飛行速度的。

    “走不了。‘光速號’一次最多隻能搭載一個人。”

    “光速號”？我正欲開口問易杉這是什，他卻先了。

    “光速號是我研發出的唯一一台能以曲率驅動的光速宇宙飛船，逃離二向箔的魔爪，綽綽有餘。”他，眼中再也興不起一絲波瀾，接下來的那一句話成了經典，“我的靈魂在母星毀滅的那一刻已經死了……”此時夕陽觸摸到了遠處的山脊，在易杉眼中能看到那紅得像血的晚霞，像是太陽剛剛流出的鮮紅的血。

    “看到那一座山吧，”他指指我身後，“那兒就是我的光速飛船基地。就在fasn旁邊，”著，他長呼了一口氣，可以聽到氣流快速通過鼻孔的聲音，“我已近用無線電對那兒的係統進行了最高管理者授權，你現在有權登上它，離開這顆即將死去的星。”

    言語之間，我緩緩轉過身去，星的三分之一已經落入山腳。但在我眼中，不如這顆星的三分之一已經被這座山碾平，成為一張紙。

    二向箔附近的時空凝固了，突然間，周圍的一塊隕石感受到了這片長方形膜狀物的威力，盡管它死死借助著星巨大的萬有引力，卻仍然被那一片時空吸引，然後緩緩地被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