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話語一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以前並非沒有聽他說過這些事情,但過去聽和現在聽,卻還是存在本質差異的。
這的絕大多數人,這輩子都隻打算在某些軍營或者崗哨混吃等死,在如今這個戰爭一次沒有,小衝突偶然發生的年代,能夠參與一次由法委會或國家組織的,針對某些魔法生物的圍獵行動,都已經算得上是不錯的履曆了。
至於像老兵這樣,真的參與過與沃特爾人的戰鬥,並且全身而退的案例,完全就是軍營當中的異類。
士兵們並非覺得他在吹牛,隻是單純的不想聽,也不願意去相信。
但在這種時刻,大家都改變了態度。
長久的和平、穩定局勢讓這些稍稍經過訓練,便抱著武器成為士兵的青年們第一次感受到了最真切的危機,於是之前那名年輕的士兵咽了口吐沫,開口說道:“亨利,再說一些吧?你之前都經曆過什?”
聽見年輕士兵這樣問,又見周圍的同伴都看向自己,老兵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終究沒有說出什嘲諷的話,伸手拿起水壺狠狠地灌了一口,隨後便說了起來。
“我曾經在伊薩河營地待了將近十年的時間。”
“那很遠啊!伊薩河不是在北邊?”
“是距離這很遠,它從高原上一直流下來,然後就拐了個彎,一路向著北,在穿過提奈城、雄雞城以及落葉堡後就匯入了大海……我就是在雄雞城出生的。”
老兵一邊回憶,一邊敘述道:“伊薩河營地就設置河流轉向的附近,你們應該都知道的,咱們國家與沃特人對於那片地方的歸屬一直談不明白,又因為河流過去老改道,就算談攏了,也很快就會出新的問題。”
“不是說法委會的老爺們一直在幫忙調停?”
老兵瞪了那說話的士兵一眼:“調停個屁,但凡他們的調停真的有用,也不至於這些年了那還整天死人……你們想想看吧,兩百多年,以前那可還在用附著了魔法的鋼弩對射,現在都用上結晶銃啦!”
他的話語雖然無奈,但聽起來卻也頗為滑稽,於是一群人登時都發出了笑聲。
老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待笑意過去,他才接著說道:“說來可笑,我經曆的那幾次衝突,起因都很扯。”
“最開始,是我們這邊的一個毛頭小子發現了河的一隻水獺,他饞那玩意的毛皮,所以就取了弩把它打了,結果屍體卻一直往河中心飄,他著急啊,就脫了衣服想去撈,結果才入水沒多久,河對岸的高原佬就給他也來了一下……”
老兵聳聳肩:“他就這樣和那水獺一起作伴去了,順著水流往下飄,然後我們這邊的人就朝對岸射擊。”
“他們不警告?”
“警告什啊,我說過的,沃特爾的士兵就像是沒感情的木偶,他們雖然也會流血,疼的時候也會哼哼,但腦袋和眼睛都隻有命令,他們的條例說過,隻要看見任何‘試圖渡河的人’都作為間諜處理,那個傻小子的行為本就是在找死!”
老兵擺了擺手:“沒多久河流枯水,一些淺的地方就能走過去了……一般那個時候,雙方的測量師會開始重新量定邊界與河道,好讓雙方的官老爺們坐下來好好聊聊,但那一次測量出現了問題,雙方有好幾條結論拿不穩,鬧著鬧著,就上手了。”
說著,他微微側頭,借著旁邊的光線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上麵有一道非常猙獰的傷疤:“後來的事情發展我就不太清楚了,我隻知道一個早上,我突然就被拽了起來,剛抵達河邊,就看見一小股沃特爾人正在朝我們前進,就像傳說中的那樣,他們穿著黑色的大衣,戴著鐵盔,背著劍,端著結晶銃……”
“所以很多人都說,沃特爾的士兵比我們強得多,是真的?”
這一下,沒等老兵說話,旁邊的其它士兵就幫腔了:“媽的,我們算個屁的正規士兵?結晶子彈都給我們拿去打鳥了,死人一個沒見過,要我說,能在這破地方站崗都算是到頂了!”
話糙理不糙,於是這幫頗有自知之明的士兵們登時哄笑起來,而那名在伊薩河營地待過的老兵則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從一名士兵那接過了遞來的卷煙,隨後取出自己老舊的打火器,“哢嚓哢嚓”地撥弄了起來。
終於,煙卷點燃了,雖然有些潮,但在這樣的夜能夠抽上一支煙,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老兵呼了口氣,於是煙霧便隨著他的呼吸一起緩緩流入了黑色的夜空:“要我說,大家也不必太緊張。如果真要打仗,也輪不到我們這樣的貨色上前線,就我們這樣的,去多少都……”
老兵話語的後半截,被一聲悶響吞噬了。
在士兵們驚駭的目光當中,那顆叼著煙卷,帶著笑容的尖酸麵孔在崗哨的燈光中徹底定格,有什東西直接穿過了他的腦袋,血液噴濺在了後方的柱子與牆壁上。
老兵的軀體頹然倒地,而那才吸了一口的煙卷,則無力地跌落下來,在地麵上輕輕地滾動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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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有幾道輕微的嗡鳴自黑夜之中降臨,於是崗亭之中,兩名正在試圖觀察情況的士兵立時斃命!
“敵、敵……敵襲……”
之前那名最活躍的年輕士兵被嚇傻了,但他好歹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和使命,於是他慌慌張地撥開了自己死去同伴的屍體,從角落拖出了一台手搖式的魔法警報器,他知道這玩意兒怎用,隻要將事先備好的魔法結晶塞進凹槽,然後快速轉動側麵的曲柄,就能夠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按理來說,每一個崗哨當中,都有一台類似的警報器,除此之外士兵們也都配備了用於示警的哨子,但為什自己一點警示性的聲音也沒聽到?是魔法?
士兵來不及思考太多,他哆嗦著將一塊準備好的魔法結晶嵌入了警報器的凹槽,隨後便握住了曲柄,開始用力搖動。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終於在響起,然而令他不解的是,在這如此明顯的警報聲中,他卻沒有得到任何屬於友方的回應,黑夜所給予他的回答,隻有一聲又一聲的悶響,以及一具具倒下的身影。
附近傳來了零零散散的幾聲結晶銃射擊聲,但隨著襲擊者們新一輪的射擊開始,那些敢於還擊的士兵也很快失去了聲息。
作為崗亭當中的幸存者,這名年輕人已經失了分寸,他無法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於是在又搖動了兩下警報器後,便顫抖著抓起了自己的結晶銃,他縮著身體來到了邊緣位置,小心翼翼地透過設置在牆麵上的觀察孔向外窺探。
於是,之前老兵所描述過的畫麵,真切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見,一個又一個筆挺的黑色身影正從樹林當中走出,他們抱著形似結晶銃的武器,踏著無聲的步伐,於那極度反常的寂靜當中,朝著自己的方向快速推進,而在他們的身旁,則有一個身影異常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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