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楨從五樓扶梯探出頭，給尾聲打氣：“什都不要想，把自己當成陳橋就可以了。”著，她伸手做了個“v”字手勢。

    尾聲輕輕叩門，大約敲了三四分鍾門吱地拉開了一道縫，陳大爺蒼老的聲音在屋問道：“是誰？”

    “爸，我回來了。”尾聲顫聲，拉長的尾音竟然帶著一絲哭腔，躲在五樓的蘇楨暗自佩服尾聲的演技

    “什？你是橋子？”陳大爺的聲音也在發顫，門被完全拉開，一個笨拙的身影在黑暗中不著痕跡的暈動。

    “是我，爸，我是橋子，我回來看您了。”

    “我的橋子啊。”陳大爺站在門前不禁老淚縱橫，這時三樓不知有誰回來，腳步聲觸動了感應燈，有幾縷光線投射到尾聲的身體。

    “爸，我們先進屋。”尾聲不失時機地提著大包包的禮品邁進屋。

    “橋子，讓爸看看你。”屋一團漆黑，陳大爺迫不及待地去開燈，但燈哪亮得了，急得陳大爺直跺腳，最後總算在臥室抽屜找到一枝蠟燭。

    蠟燭微弱的光芒在空氣跳動，陳大爺一雙凹陷的眼睛像磁石吸附在尾聲的麵孔上，他仔細地打量，連尾聲些微的眼神變化都不放過。尾聲隻得迎視陳大爺的目光，陳大爺眼的驚喜仿佛水波在不斷擴大，忽而那水波歇止了。

    “橋子，你變了。”陳大爺瞅著他道。

    “嗯，十幾年了，相貌是變了好多。”尾聲隻當陳大爺有所懷疑。

    “你變瘦了，以前你長得多結實。”

    尾聲噓了一口氣，原來陳大爺沒看出自己不是陳橋。“爸，對不起，這些年我沒能回來看您。您看，我給您帶什來了，高橋鬆餅、五芳齋糕團、楓涇丁蹄，這都是上海的特產。”這些特產是蘇楨從上海回來準備分發同事，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我的孫子怎沒和你一起回來？”

    “他要參加中學生奧數比賽，所以我沒讓他回來，下次我一定帶他。”尾聲按著蘇楨早編好的台詞講著。

    兩人一直坐在客廳聊，陳大爺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從陳橋出生講到大學畢業，尾聲耐心傾聽，這個孤獨的老人內心是多希望有人陪他話，偶爾尾聲會插嘴，講上海的見聞風俗。

    陳大爺黝黑的麵孔充滿微笑，渾濁的眼神在這燭光清澈得像湖水，他的目光幾乎沒離過尾聲的臉，他絮絮叨叨地，很多時候一件事講了一遍，過會他又會講一次，甚至會重複三四次。

    桌上的蠟燭隻剩下最後的一點，隻見那的火焰在空氣中跳動，釋放出最後猛烈的光芒，然後耗盡全部生命似的熄滅了。

    溶溶的夜色陳大爺歎息一聲。

    “爸。”尾聲叫道。

    “是時候了。”陳大爺出句莫名其妙的話。

    “爸。”

    忽然陳大爺的手搭在了尾聲肩上，道：“難為你了，也難為蘇了。”

    黑暗中什都看不見，隻聽見尾聲的聲音道：“您都知道了嗎？”

    “橋子是不會回來的，而且就算過十幾年，我還是記得橋子的樣子，一定是蘇讓你來安慰我的。”

    這真是個精明的老人，尾聲暗自佩服，他把蘇楨去上海找陳橋的經過告訴陳大爺，希望陳大爺能諒解他和蘇楨的行為。

    “我感謝你們都來不及，我一生雖然有遺憾，但現在已經沒什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