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瞄了眼歐陽戎,清了清嗓子,說:“其實還有一人,咱家老早就看他非同凡響了,歐陽刺史可知是誰……”
歐陽戎卻也忽然打斷:
“胡中使覺得是何原因,讓聖人如此大張旗鼓,迎潯陽王一家回京?”
胡中使見狀,以為是在考驗他,正色起來。
環視一圈左右,他嗓音低沉:
“咱家覺得,是天樞與大佛倒塌之事,聖人對衛氏已經積累了不滿,態度已經轉變了,但是呢,聖人又沒去選相王那邊,所以就選了……選了……嗯。”
他露出個你我都懂的眼神,沒有說全,又繼續道:
“正好,王爺又回京了,陛下這是順勢而為,同時,還能表達對衛氏的不滿,嘖嘖,這一招真妙,不過最妙的,還是建議王爺回京的人,時機把握的剛剛好,這才叫高人……歐陽刺史,你覺得呢?又可知這高人是誰。”
歐陽戎點頭附和:“胡公公這個角度好,下官也是這覺得的。”
胡夫:……
你最好真是。
歐陽戎看見,胡夫一大老爺們,露出些哀怨眼神看著他,不知道的還以為歐陽戎做了什。
“歐陽刺史,咱們老熟人了,何不坦誠相待,不裝糊塗?”
歐陽戎也沒見外,一邊收拾桌案,一邊垂目問:
“胡公公為何不去問問王爺,順伯不是你幹爹嗎,引薦應該不難。”
胡夫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總不能說,現在的他,見潯陽王和小公主殿下都排不上號吧
其實當初離閑一家還在潯陽城的時候,他冷灶燒的不多,隻是被幹爹按著頭幫了些忙,但是肯定算不上龍城舊人、潯陽人馬這些核心班底。
這次離閑一家升遷洛陽,勢頭如日中天,如烈焰澆油,擠上去結交的人不知凡幾。
胡夫能在幹爹被貶後,在宮中生存,嗅覺和站隊水平當然不低。
當然知曉,最好去挑冷灶燒。
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好。
胡夫思來想去,敏銳的發現一處細節,那就是他熟識的歐陽良翰,還在潯陽城。
遙想當初贈刀保命的事情,他和歐陽良翰關係本就不錯。
而且據他所知,離閑一家私下對於這位“檀郎”可是言聽計從的。
雖然不知道這次歐陽良翰為何沒有回京,甚至還自己上書告罪辭官。
但是胡夫覺得是個大好機會,趁著現在洛陽很多人都沒注意到潯陽王背後這位影子軍師“檀郎”,趕緊來重溫一波舊情。
於是胡夫主動接下來送旨使者的活計。
不然這種勞碌奔波的活,他在宮中的咖位,哪看的上。
來潯陽的路上,胡夫覺得這機會簡直是撿了大漏。
沒看到聖人的詔書,都對這位“主動接鍋”的歐陽刺史輕拿輕放嗎。
現在,這位年輕刺史上麵是真有人了。
指不定哪天,潯陽王和公主殿下在洛陽那邊運作下,他就從地方刺史升入政事堂了,成為第二個夫子。
歐陽戎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胡夫連忙拉住他,壓低聲音道:
“歐陽刺史可知宮中現在的風聲?”
“不知道,本官又不是公公,又不在宮中。”
胡夫咳嗽了下,悄悄道出:
“有風聲說,聖人在準備一場慶典,預計在慶
典上,決定皇嗣之位歸屬。”
歐陽戎挑眉:“這快?”
“那當然,潯陽王回京,出乎所有人意料,現在京城那邊,盡是力挺潯陽王的聲音,因為衛氏犯錯失勢,相王那邊,當然是兄長為大,哪能和兄長搶,也是當眾力挺兄長。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聖人的態度,雖說是隔代親,聖人對潯陽王家那位小公主是真的喜歡,但是對於聖人而言,她的喜愛大多數情況下就是態度,就是信號,所以……聖人也傾向潯陽王啊。”
胡夫本以為歐陽良翰會感興趣多問,畢竟他從洛陽來,有不少消息,歐陽良翰不可能不關注潯陽王的事情。
但卻沒有想到,歐陽戎隻是點頭,“哦”了一聲,準備走人。
年輕刺史換下官服,換上一襲藍色的輕便儒衫,一副下值立馬走人的模樣。
他看了眼外麵,回過頭道:
“胡中使先好好住下,可以等易指揮使、妙真女史收拾完畢,一起回京,下官讓六郎帶中使回府邸,時間不早了,下官要下值了……哦,對了。”
他想起什,恍然道:“下官的小師妹是不是托公公送信來了。”
“哦哦,沒錯,瞧咱家這記性。”
胡夫取出一封蠟信,遞給歐陽戎。
歐陽戎打開信封,垂目簡單瞧了眼,便在胡夫依依不舍目光下,轉身出門了。
邊走邊看。
離開正堂前,胡夫隱約聽到門口儒衫青年嘴嘀咕的隻言片語:
“皇嗣嗎……那第二枚錦囊也快了……”
……
“怎感覺歐陽刺史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胡中使的聖旨難道不是好消息嗎?”
返回承天寺齋院的路上,易千秋突然問一旁的元懷民。
二人正騎在馬上。
剛剛江州大堂下值後,歐陽戎本來是讓燕六郎送胡夫去住處的,不過易千秋、元懷民留在外麵沒走,見狀主動請纓,把胡夫送回了住處,客氣道別,還約了晚飯。
與鬆弛隨意的歐陽戎不同,易千秋對待胡夫這位洛陽中使有些敬畏。
想在朝廷長久的混,宮出來的人,都不能小覷。
相比於有鈍感力拉滿的元懷民,易千秋深知其中道理。
在白虎衛當差,也是要講人情冷暖的。
當然,像歐陽良翰這樣的人兒,似乎可以無視。
這也是易千秋近來羨慕的。
元懷民慢吞吞的答複:
“哦,應該是那位張道長帶來的消息不太好。”
“什意思?那道士帶了什消息?還有比朝廷問責更不好的消息?”
元懷民撓撓頭道:
“我也是看良翰兄心情不好,問了燕參軍才知道的,好像是咱們江州大堂和江南諸州正在聯合通緝的雲夢劍澤,一直找不到山門蹤跡,無從下手。
“那位張道長也是江湖中人,背後的太清龍虎山,算是天南江湖的地頭蛇了,可這次他們帶來的消息,也毫無音訊,現在最後一根稻草也沒了。”
元懷民歎息一聲:
“良翰兄好像從一開始就很在意這件事,甚至比洛陽那邊的消息還要重視。”
易千秋有些出神。
她突然勒馬:
“這也是他沒回京的原因?”
元懷民疑惑回頭:
“什回京?”
易千秋眼神複雜,呢喃道:
“和潯陽王和容女史他們一起回京啊,多好的機會,聽胡中使說,現在潯陽王一家已是神都炙手可熱的新貴,深得聖人青睞。
“不僅衛氏避其鋒芒,相王拱手相讓,夫子等離乾舊臣紛紛力挺,連宮中控鶴府當紅的麵首與司天監望氣士們都一邊倒的呼號……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聖人最初的態度,敞開應龍門、當著群臣的麵迎接,還寵溺潯陽王幼女……現在潯陽王一家已經成勢,隻是不知道最後能衝到哪一步,頗有一種半路截胡皇嗣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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