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江橋啊.吳嫂瞪大了眼睛珠子，合不攏嘴.我說，是了，是江橋，吳嫂記得我?吳嫂說記得記得，你當年和我們家二狗玩的好啊，可惜我們家二狗不學無術落了草，規矩也不懂，隻有一腔傻勁，要是有江橋這般腦子早就像江橋一樣大富大貴了.江橋啊，你現在在哪當大官了?我支支吾吾，說，我現在在金陵城當縣令，皇帝就要把尚書郎給我做呢.啊啊啊，那是最好了，江橋當年就有一股機靈勁兒，要不是令尊令母去得早，現在怕是也在金陵城和你享福呢......

    吳嫂，我問你個事，你知道一個姓李的人家嗎?吳嫂說不知道.我說，有沒有誰家領了個養女，叫李如夢?李如夢?吳嫂說，這名字好像聽別人說過，是養女不養女的，隻知道鄰村有個翠花，是撿來的.沒聽說什別的家揀了個孩子.哦，是這樣啊，多少年不來，村是大變樣了，吳嫂，您老多保重，祝長壽安康.啊啊啊，謝謝江橋啊，哦，江橋啊，你昨天來我們家吃飯，有沒有看見我家那個青花瓷碗?那是一件貴東西，真不希望有人拿了去......

    吳嫂已經快耄耋了，看來說的是些胡話.我讓那宮丁從行囊拿了幾件精製器件放在了吳嫂桌上，告了別，上馬走人.

    肇慶問，皇上，去哪.我說朕認識路，你走不丟.到了一處鬆林，我知道到了地方，就下馬走進去.肇慶在外麵和那宮丁等著.我走進去一陣子，到了我爹我娘的地方，就停下了.前幾年已經讓人在金陵蓋陵園，可現在還沒竣工.我在墳前麵跪了一陣子，說，爹，娘，黃梁又回來了.然後走了.遙想當年去金陵和何鄉紳一塊起事，爹娘還在漫天找我呢.回了，踢馬肚，向大澤的方向走去.

    大澤漫天霧氣，霧有說不清的熟悉的氣味.我下馬，讓兩個人守在原地.然後把鞋子脫下，撈起褲腿，慢慢下水.兩人失聲大喊皇上你幹什江山百姓不要了嗎?

    我嚇一跳，說老子他媽下個水又不是跳湖自盡喊什，晦氣死了.於是又跪下說息怒.我懶得理他們，自個下了水.在蘆葦叢蹚了一會兒，到了一塊小洲，並不是當年那一塊了.我登上去，坐下來，唱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佩.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半個時辰了，已經很冷，仍然沒有人來.我隻好回去.

    肇慶急死了說，皇上你去哪了，這久不回來.我歎了一口氣，說，物是人非啊.於是我們準備離開，去我自己的老祖宅一趟.

    路上看見有人叫賣，放了個攤說賣書啦，賣書啦，賣書賣圖，萬古好書，春色好圖.我一聽怎不對勁，讓肇慶下馬湊近了看，肇慶去看了一眼，說，皇上，是該死的東西，斬不斬.我嚇一跳，怎，是檄文?不是，是春宮圖.我笑的半死，說，和那小販說一聲，皇帝不肯賣，再賣皇帝就來敲他的腦袋.於是肇慶就去了.回來說，那家夥不信，還是在叫.我說隨它吧，這東西泛濫起來再讓下麵的人管管就好了，朕現在不想查這些東西.於是準備走.正準備踹馬肚子，卻聽到一聲:

    李如夢春圖，文人雅士萬不可錯過......

    我勒馬回頭，過去一個刀鞘打在那販子的禿頂上，問，你剛才說的什?

    是圖啊，我在這買了這多年的書畫，沒聽說這一帶跟畫的人重名的.

    怎，那這個李如夢的圖你買了多少年?我說.我在馬上想看清那圖，確看不請，也不想看.

    二十幾年了，上好老字號.現在澤州、興州一代唯一最受歡迎的就是這李如夢的圖了...

    你說這李如夢是這有其人還是...畫的?

    當然是畫的，這位官老爺是不是喜歡李如夢春圖呀，小民給您介紹介紹，這是鴛鴦戲水係列，這是宮門緊鎖係列，這是紅杏出牆係列...

    老子問你話，如夢的真人在哪???在妓院還是皇宮???你給老子說話??

    人當然在畫，畫上畫的多好，有時在河邊有時在院子，各具風態雅士最愛了...

    我騰的拔劍，青色袍子被甩落，那小子一下子就跪下了，瞪著我說不出話來.我這才想起來麵把那一件備用龍黃短袍穿來了.

    你是，皇...皇帝?

    皇上息怒皇上繞了草民吧皇上，皇上我錯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