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油燈再一次燃燒起來，昏黃搖曳的火光照映著桌邊的人臉。

    李梣把張什長放在了椅子上，自己找了一個小凳子坐下，用目光數著屋子的人數。

    “別看了，就我們這些人了。”說話的是昨夜與李梣一同奮戰過的紅鼻子，那隻箭廢掉了他的右臂，讓他陷入了重度昏迷，沙漠民忙著衝李梣揮刀，僥幸借此撿了一條命。

    一個晚上，原本三十多人的烽燧堡就剩下了不到十個人，確切的說是八個人，屋子六個，還有兩個人在外麵警戒。

    紅鼻子說完，屋子又陷入了沉默，沒人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

    雖說除了李梣之類的極個別士兵之外，大部分人都是二十年前就來到烽燧堡，少年縱馬從軍征，如今雙鬢已斑白，他們見證了這座烽燧堡拔地而起，經過二十年黃沙侵蝕，如今一場大戰化為了半個廢墟。

    雖說早就有戰死的心準備，但是如此慘烈的減員還是讓見慣了生死的他們無言。

    “沙漠部族，應該不會再來了吧？”說話的是一個李梣不太熟悉的老兵。

    “守備府的大軍在明天就會趕到，他們自是不敢再來。”張什長在早晨迎來了守備府校尉的前鋒斥候，帶來了校尉大人要求他們各安本寨，等待大軍到來的命令。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李梣看到了眾人臉上掩飾不住的猶豫神色，麵麵相覷之間是無聲的眼神傳遞。

    再也感受不到雙腿的張什長到底還擁有著絕對的威嚴，他煩躁地一拍桌子，燃燒的火苗晃晃悠悠，左右搖擺：“幹什？有話就說！”

    你看我我看你，終於，紅鼻子問出了他們都想知道的問題：“什長，這烽燧堡，以後怎辦……”

    張什長眼睛中的暗淡神色一閃而逝，他知道眾人都在看自己，很久，他幽幽地歎了口氣：“還能怎辦，接著守下去吧。”

    這句話顯然不是眾人想聽的答案，李梣知道他們不是怕死，他們隻是向現實低頭了，守備府的大軍會來，也一定會深入沙漠清剿沙漠部族，過去的二十年這樣的事情發生過無數次，但是過去的經驗告訴他們，那些沙漠部族是這片沙海中遠比他們頑強太多的生命，剿滅一次，最多一年他們就會卷土重來，但是這座半殘的堡壘顯然已經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攻擊了。

    “我們都是霍大將軍的兵，追隨他來到這，發下的誓言你們都忘了嗎？！”張什長突然很憤怒，他想站起來，努力挺直了腰背，當初大將軍馬前立誓守衛此地的他接受不了手下想放棄這的心思。

    呼呼喘著粗氣，張什長撐在桌麵的雙手青筋滾動，他太想站起來，但是真的做不到，下一刻，他感受到了一雙手在背後扶起了他，回頭看去，李梣站在了他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