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映,林衝從小院的倉房內緩慢起身移動腳步。
他每走一下,都咳出一口血,臉色白泛青。
林衝被米震霆朝天木棍所傷,害及髒腑,波及經脈,延及氣血,本來立刻坐下服藥療傷還好一些,可他卻根本沒機會如此。
受傷後他爬起強行奔跑,更是加重了傷勢,此刻氣息十分不穩,不停嘔出鮮血,全憑意誌力前行,身上武藝再用不出半分。
他半夜逃回小院沒敢直接進屋,害怕扈三娘擔心,又怕留下痕跡被追兵發現趕到,所以躲進倉房,一直到天亮堅持不住,才踉蹡著出來敲門。
扈三娘打開房門見他形狀頓時大驚,急忙攙扶進屋,詢問發生何事,林衝哪肯說,隻是搖頭喘氣。
扈三娘給林衝檢查傷勢,卻看不出來究竟,她本武藝一般,林衝又受的內傷,哪能夠洞悉得了?
她要出門請大夫買藥,卻被林衝一把抓住,氣喘籲籲道:“三娘不要出門,更不可去醫館藥鋪。”
扈三娘瞅他,既心焦又難受:“郎君何來此言?”
林衝道:“其中緣故恕我不能和三娘細說,三娘……莫出去就是。”
“死不了的!”林衝咬牙,感受藥力在體內化開:“丟不了命,就是這一身武藝不知能否再保住了……”
她又不傻,林衝說不能去醫館藥鋪,她自然聯想到是怕被人跟上找到,這肯定是惹了極大的是非,但林衝不說具體何事,她也沒有辦法,隻是擔憂以後,便出言道:“郎君,那今後……”
誰也沒料到趙檉身邊有這多高手,大宗師就好幾個,一旦糾纏起來,就算大仙知本領高過大宗師,也怕最後走脫不掉。
“今後……”林衝心中也犯愁此事,自己傷勢不說,死了倒一了百了,倘若不死,秦軍真的發起狠全城搜查起來,也保不齊就會找到這,到時又要怎應對?
“三娘,不要再問了。”林衝歎了口氣,接著似乎想到什,恨恨地道:“大仙知,大仙知說不定已經丟了性命,倒是活該如此,反而便宜她了!”
扈三娘道:“內服不比外敷,過去這久時間,可還會有效?”
“可,可……”扈三娘神情悲淒,不知所措。
通過昨晚入府的情況來看,林衝不太覺得大仙知最後能夠逃出,無論刺殺趙檉成不成功,在郡王府每多呆一刻,那危險就增加十倍不止,若真見到趙檉,又動手交鋒,恐怕大軍早就把郡王府包圍得數開外,水泄不通了,那便不是人力再能脫逃。
“郎君……”扈三娘聽到大仙知已死,頓時心中更加慌亂起來,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這肯定是一夥人惹下了天大之事,不然大仙知那般武藝又怎可能會死?林衝又怎會重傷而歸?
林衝默默道:“師傅造藥自然精材,就算時間隔久,但總會有些效果才是。”
扈三娘急得跺腳:“你傷得如此嚴重,我又看不出仔細,若這般下去,萬一,萬一……”
林衝慈愛地摸了摸小林圖的頭:“爹爹沒事,圖兒不必擔心。”
根本就應對不了,看不見也就罷了,自己形貌如此特殊,叫軍兵瞧見肯定層層上報,到時一樣會查出自己真正身份,無論投靠女真還是刺殺趙檉,哪條都難躲死路一條。
他剛說完,就轉頭又吐出口血,扈三娘流淚道:“這卻如何是好,我還是出去找大夫回來看看。”
林衝這時依舊不知道天人境界,大仙知並未與他解釋,事實上大仙知不過拿他做炮灰使用,根本就沒想他能活著回來。
“萬萬不可,我沒有大礙。”林衝變色,昨晚刺殺無論成功與否,秦軍今日勢必都會大搜城內,尤其醫館藥房之類,隻要扈三娘去了這兩處地方,肯定會被順藤摸瓜,找到這,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郎君,到底發生了什事情?昨晚你和大仙知去幹什了?大仙知此刻哪?”扈三娘聽到林衝這般說辭,實在忍不住,再次開口詢問。
可就算跑也是難跑,畢竟用假名假身份一家都登記在冊,到時少了一人,怎自圓其說?恐三娘和小林圖都會抓起來拷問,那叫他如何能夠安心苟且偷生?
也就是他見機的早,隻在郡王府的外圍就往出逃,若是再晚那一刻半刻,也肯定陷入在內,再不能離開。
扈三娘過去找藥,片刻回來,給林衝服下,林衝臉色稍強一些,小林圖過來抱住大腿:“爹爹,爹爹,你怎了?”
林衝搖了搖頭,微微閉上雙目,歇了幾息道:“西屋櫃子有當年從東京帶來的丸藥,是師傅那時賞賜,你拿過來我服。”
“今後……我,我倒是有個想法。”林衝這時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魯智深,腦中頓感靈光一現:“我看不如就先去大佛寺出家藏身好了。”
“啊?”扈三娘聞言一愣,隨後臉色難看起來,最後變得戚戚然:“郎君何來此言?莫非是三娘做得不好,才叫郎君生出遁入空門的心思?”
林衝歎了口氣,搖頭道:“三娘這是哪話,能娶得三娘是我林某今生福分,我欲去大佛寺剃度也不過是暫時避禍,躲避眼前危機而已,以後總還能有還俗之時。”
扈三娘瞅著他,半天才道:“就怕郎君一入佛門,覺得四大皆空真好,忘記我與圖兒,再不會思想還俗之事了。”
林衝聲音虛弱地道:“這又怎可能,我與三娘你講,我有一好友名曰魯達,曾為西軍軍官,因為打殺惡霸不得不離開軍中避難,就是去了五台山暫時出家為僧,法號智深,隨後沒過上幾年,待事情平息風頭過去,便又還俗回去……”
扈三娘也知道此事乃無奈之舉,幽幽地道:“萬望郎君莫要真的遁入空門,忘記我們母子才是。”
林衝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否則豈能如此?三娘擔憂其實大可不必,我去大佛寺暫時剃度,也不會不見你們母子,大菜園子依舊租包下來,該種就種,不誤此事。”
扈三娘點了點頭:“郎君如此說項便好,那我就放心,不知道郎君何時前往大佛寺出……出家?”
林衝沉吟道:“此事並不宜遲,我吃了藥把傷勢壓住就去那邊,否則被人查上門來可不好辦了,娘子在家顧好圖兒,千萬小心謹慎。”
扈三娘心情難過,聲音低低地道:“郎君放心就是,我,我會時常帶著圖兒去大佛寺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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