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怎會呢？

    宋齊遠怎會拋棄小寒洲呢？

    “不會。”

    宋齊遠彎下腰，伸出手準備去擦掉小弟子的眼淚，然後微微歎息，直接蹲下來，把小弟子抱在懷。

    雪白的衣袍落在地上，蓋住了草葉和泥土。

    蹲下來的人抱著他的小弟子，歎息著說：

    “我怎會拋棄寒洲呢。”

    小寒洲抱著師父，抓著雪白衣袍的手抓得很緊，沒有說話。

    宋齊遠在這個世界，隻認得小寒洲，又怎會拋棄他呢？

    拋棄唯一認得的人？

    抱著小弟子的宋齊遠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出來什。

    該怎解釋呢？

    向一個小孩子解釋清楚，什是恐人症，什是合理的社交，什是不可以“世間千千萬，心隻係一人”？

    有點複雜。

    尤其對一個缺愛的小孩子來說。

    小寒洲得到的太少了。

    以前，宋齊遠就感慨過。

    得到的那少的小寒洲，會聽宋齊遠分析解釋嗎？

    就像一個饑餓的孩童，終於吃飽了飯，要拿走他手中的食物，能聽得進去解釋嗎？

    可能饑餓太久的孩童，心髒滿是惶恐，根本聽不進去外界的聲音。

    宋齊遠也覺得小寒洲聽不進去。

    小弟子隻會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體麵、周全、考慮，這些你對一個深夜在大海抱緊浮木的人說有什用？

    夜空黑沉沉的，海水冰冷地拍打在人的身上，濕黏的衣服帶走體溫，死亡徘徊在身旁，溺水的人隻能死死抱緊浮木。

    哪怕死亡，指甲翻開也要嵌進浮木。

    所有的得體和顧慮，都是安全獲救之後的事情。

    宋齊遠是個沒什心理大創傷的成年人，他當然可以反思，覺得這不對，拿出千八百個解決方案來。

    但小寒... ...洲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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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小寒洲不是。

    他隻是一個緊緊抱著師父的七歲孩子。

    還太過敏銳。

    會睜著泛淚花的漆黑眼睛，看著宋齊遠，問他：

    師父……你會拋棄我嗎？

    讓準備如果可以就試圖解釋，以利用小孩子鈍感為主，開始改善方案的宋齊遠一敗塗地。

    宋齊遠抱著小弟子，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無奈得很。

    他有點迷茫和頭疼。

    漂亮的丹鳳眼茫然地看著遠處的草木，昏暗下來的深藍天色，越遠的碧綠草木越是一片漆黑，最後隻剩下模糊的剪影。

    宋齊遠終於感覺到帶孩子的痛苦了。

    以前帶小寒洲輕鬆自在，心還有點飄，覺得自己帶的挺好的。

    唉……

    宋齊遠又揉了揉小寒洲的頭發，抱著他，說：“為師不會拋棄你的。”

    不論之後如何，現在他沒辦法去搶小寒洲手的飯團。

    沒辦法。

    “你忘了嗎？”他清冷的聲音帶上了笑意，“為師說過，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山邊的彎月旁，星星開始閃爍，地上的樹林響起了一聲蟲鳴。

    小弟子抱著他，貼得更近了一點。

    小弟子好像被安撫到了。

    宋齊遠都快被自己說服了，心軟塌下一塊。

    怎了怎了？陪著小弟子怎了？什恐人症？反正明明說過了，會一直陪著小弟子的。

    好像這樣就ok了。

    宋齊遠就沒錯了。

    “記得。”小弟子的聲音在懷響起。

    軟糯的，帶著一點淚花的水汽，然後從溫暖的懷抱蒸騰了出來。

    宋齊遠準備帶上一點笑意，盡快調整心情，高興起來，結束這個小事件。

    “... ...師父會永遠在我身邊。”

    小弟子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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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子補充說。

    宋齊遠的笑意就帶不上去了，在小弟子看不見的地方，骨節分明的手收緊了一下。

    他低垂下眼眸。

    小孩子根本不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啊！

    宋齊遠根本不知道該怎辦，最後大概率還是會安撫好小弟子後，繼續按照計劃走。

    小孩子笨笨的，大人說了話，他就全部當真了。

    天真無邪的，站在那等大人兌現說過的話。

    但大人……

    可能是騙小孩的啊。

    宋齊遠抱了抱小寒洲，然後放開，牽著他的手回去睡覺了。

    路邊的草葉被走過的人帶得晃動。

    宋齊遠的唇邊泛起一點弧度。

    騙小孩啊。

    他看著天邊那細細的彎月。

    “師父，要永遠陪著我。”牽著手的小寒洲重複了一遍。

    小腳步跟著大腳步。

    “嗯。”宋齊遠回應的很隨意。

    “為師會永遠陪著寒洲的。”

    陪當然會陪。

    可小寒洲的世界，不可能隻有他一個人。

    之前就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以後也絕對不可能。

    而宋齊遠的世界……也不能隻有小寒洲。

    算什啊。

    整個世界隻看得到一個人，對那個人何其不公。

    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那個人身上。

    何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