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破境之畫(四)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杏子與梨 本章:第六百七十二章 破境之畫(四)

    第672章破境之畫(四)

    「您倒總是顯得很客氣的樣子,可惜,如果不打電話逼著顧為經過來,那就顯真的很客氣了。」

    蔻蔻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在嘴哼哼著。

    她在門外聽到了陳生林和顧為經的全部對話。

    陳老板大概並沒有把小姑娘帶著些微譏諷意味的伶牙俐齒放在心上。

    他微微搖了搖頭。

    「我一直不喜歡你父親。他不過是我所見過的無數眼高手低的官僚中平平常常的一個,因為運氣好才混到了高位,也也因為能力支撐不了他的野心,而樓倒屋塌。興也勃焉,亡也忽焉,這不正應該是政治投機客應該有的結局?」

    「他想要一舉登上權力的山巔,邁步的時候,就要有跌下穀底的勇氣和覺悟,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我從來都不同情丹警官,也沒有任何理由喜歡他。」

    陳生林把目光落在蔻蔻身上。

    「但這不妨礙我其實一直都蠻欣賞你的。」

    「做起事來幹幹淨淨,利利索索。想要什就勇敢的去追,喜歡誰就大聲的說出來,從來不怕誰,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低任何人一等……真棒啊!」

    「也真對我的胃口。」

    陳生林笑笑。

    不是輕笑,而是朗聲的開懷的笑,似是看到了某種極為讓他痛快的事情。

    「像我。」

    他指著桌子上的這些線人抓拍到他乘車的照片,看向身邊抱著貓的女孩,「既然你拿了這些照片找到了我,那做為交換,我也拿些照片給你們看看好了。」

    陳生林打開書案下方的抽屜。

    他從抽屜所放的文件盒中取出了一遝用曲別針釘在一起的照片,遞給顧為經。

    顧為經接過了照片集。

    他一張一張的翻動。

    這些照片的內容很雜,拍攝的背景都不一樣。

    有女孩子坐在豐田越野車後座上,吐著泡泡的照片;有她在校園的綠蔭道上跑步的照片;有商場隔著人流,抓拍的她正銜著吸管歪頭看著櫃台的照片;還有她穿著舞蹈服,從練功室走出來的照片……

    每張照片上的主角——

    全部都是蔻蔻。

    顧為經的眼神有些難看。

    一個黑社會老大書桌的抽屜,放著一大遝警官女兒的照片。

    這麵的原因自然不會是因為蔻蔻長的可愛。

    丹敏明這長時間努力的結晶,也不過隻是成功拍到了兩三張陳生林在西河會館的照片罷了。

    可丹警官知道,在他手下的線人用長焦鏡頭,從遠方想盡辦法拍到陳生林的照片的同時。

    他自己的女兒,在過去幾個月,幾乎每一天,都全然暴露在別人的鏡頭以下?

    在學校,在街頭,在商場,在馬路……

    蔻蔻開開心心的捧著奶茶杯,提著舞蹈鞋,練完舞回家的時候。和她擦肩而過的人群中,正有著一雙又一雙陰冷的目光正盯著她的後背,悄悄按下快門?

    安靜的指向她的東西,可以是攝像頭,也可以是槍口。

    而能扣下快門的手指,當然也能夠輕易的扣下扳機。

    顧為經翻過照片的最後一頁。

    這是一張鏡頭從高處俯視角向下的抓拍的照片。

    熟蟹色的夕陽中,照片上的蔻蔻正背對著陽光,擰著眉頭,高高拋起手中的網球。

    顧為經後退了一步,深深的吸氣。

    原來——

    他會在國際學校遇到陳生林,並不是巧合。

    第六百七十二章 破境之畫(四)

    陳生林根本不是為了顧為經去的。

    而是為了蔻蔻。

    「我說了,要不然和我合作,要不然家破人亡,沒有人是無懈可擊的,我總是能找到合適的出價方式。」

    陳生林微笑著看向女孩。

    「你有想過,我給丹警官開出他拒絕不了的籌碼是什?」

    蔻蔻繃著臉,靜靜的回視著對方,似是被激怒的小貓。

    顧為經則低低的歎了口氣。

    豪哥早已為正在謀劃調查他的丹警官,準備了一份不容拒絕的價碼,

    而被他準備放到桌案上的籌碼,不是錢,也不是什警督先生的黑材料——是對方的女兒,蔻蔻。

    陳生林對他們總是笑,總是一幅儒雅隨和的樣子,隨和到若不是反複在心中提醒自己,總是會忘了,他是一個黑社會。

    黑社會開出價碼的方式,肯定不會總是寫著一連串零的支票。

    或者說。

    他們很少會用錢來收買別人,他們往往用的是些更加暴力,更加黑暗,也更加血腥的出價方式。

    豪哥既然能綁架顧林來要挾顧為經。

    那為了逼迫丹敏明乖乖聽話,他自然也可以對對方的女兒實施綁架,或者……做一些更糟糕的事情。

    「我什都能賣,唯獨不賣女兒。」——顧為經又想起那天晚上,蔻蔻的父親紅著眼睛,哀求間向他舉杯。

    是啊。

    陳生林從事情的最開始,便輕易的找到了最毒辣,最凶狠,也最直指本源的出價方式。

    如果他把蔻蔻控製住了,就掐住了警督先生的命脈。

    以丹警官對蔻蔻的在意。

    他怎敢繼續不聽話,又怎敢,繼續對付豪哥呢?

    這起針對他的跨國聯合調查案件,隨著陳生林的釜底抽薪,也早就結束了。

    然而。

    不知道為什,陳生林沒有這做。

    「你那天本來是不會安全回到家的,我原本的安排,是想在你的身上,給你父親一個教訓的。但在我看著蔻蔻小姐大聲的說出,顧為經,我喜歡你,然後又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的時候,我忽然之間,就改變了主意。」

    陳生林似在回憶。

    他出神的說道。

    「真好啊。酒井勝子算是什東西?我喜歡誰,難道要爭得你的同意?你顧為經又是什東西?我願意喜歡你?難道也要爭得你的同意?」

    「我太喜歡你身上這股子勁兒了。甭管是麵對站在泥地的人,還是住在宮殿的人,我都是我,我願意去愛誰,願意去恨誰,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討厭你老爸。但我欣賞你,欣賞你的勇敢,欣賞你的驕傲。那一刻,我覺得簡直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而我……」

    陳生林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感受到這年輕過了。又勇敢又驕傲的小姑娘,總是讓人動容的。」

    「所以我下令撤掉了所有的人手,然後轉身離開。」

    那天晚上。

    陳生林轉身從網球場的圍欄邊離開的時候,告訴酒井太太——「打擾了這樣的一幕,倒是我的不對。沒有什更大的事情,應該打擾年輕人這樣金子一般的好時光。」

    金發阿姨以為他說的是自己的女兒和顧為經。

    陳生林感慨的對象,其實主要是蔻蔻。

    「我又不是隻有一種辦法能讓你父親失敗。對你下手,隻是最簡單的一種而已。」

    陳生林輕笑。

    「他想要調查我,那就來吧。他想要踩著我去登上進入權力中樞的寶

    第六百七十二章 破境之畫(四)

    座,那便請吧。這輩子想要靠著登著我的屍骨上位的人,多了去了。我出生的時候,我什都沒有,但等到我四十歲時,我已經成為了這座價值2億美元的會館的主人。」

    「很多人都搞錯了一件事。我不是隻會給別人洗錢的工具。我從來就是這個權力的決鬥場最凶悍的野獸,也是金錢遊戲最聰明的玩家。那些靠著家世,靠著好運,才走到這一步的人憑什贏我?靠著佛陀保佑!」

    陳生林看著身前的佛像。

    從進門的那一刻。

    他都在顧為經和蔻蔻麵前,表現出了文質彬彬的那一麵。

    即使是提及讓別人「家破人亡」時,也隻是間有威勢不經意的流露而出,仿佛風吹開了他的麵紗下的一角,整體語氣中依然帶著雲淡風輕的優雅。

    他讀經,他念佛,他燒香。

    他不厭其煩的和小孩子講著道理。

    他簡直「好」的像是一位寺廟中虔誠的僧侶。

    但這一刻。

    陳生林看向佛像的眼神,簡直讓顧為經感到不寒而栗……盡管那隻是側臉,然而顧為經相信,他這一刻所看到的絕對不是一個虔誠的僧侶應該有的眼神。

    那何止不是一個虔誠的僧侶應該有的眼神這簡單。

    陳生林的神情簡直像是地獄爬出來的幽鬼。

    他目光直視著佛像的金身,眼帶著輕蔑,帶著挑釁,還帶著不屑一顧的淡漠。

    就像是他才是神明,而在佛龕上的,隻是肉體凡胎的傀儡。

    「靠著佛陀保佑?」

    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手邊放著一卷泰語的佛經,沒事就燒上兩柱香的中年企業家消失掉了,站在顧為經麵前的是西河會館的主人,他的眉眼之間,盡是些肆意操控他人生死的輕狂。

    垂手站在牆邊的壯漢,把頭縮的更低了。

    顧為經知道。

    光頭為什害怕豪哥了。

    對方又是紋身,又是花臂,又是舔著嘴唇,用下流猥褻的目光盯著蔻蔻看,還在那放著狠話。

    可豪哥隻用了一個眼神,就壓過了對方所做的一切讓自己顯得很凶惡的努力。

    或許光頭真的很凶惡。

    但他和這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人之間的差別,簡直是「惡形惡相」和「惡鬼附身」之間的差距。

    「我才是這個權力的決鬥場,最為凶惡的那隻野獸。」——豪哥說出了這句話,隨即證明了這一點……僅僅隻用了一個眼神。

    陳生林盯著佛像,盯了足足三秒鍾。

    然後。

    慢慢的,他神色中的不屑和輕蔑一點點的收斂了起來。仿佛是傾瀉而出的瀑布倒流回歸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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