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強遠遠地看到王道一動不動，趕忙過來問怎了。

    王道把照片顫顫巍巍的遞給賀強，自己卻緩緩走出餐廳，朝候機大廳外走去，那情形像是被照片抽走靈魂的行屍走肉。王道停在一個垃圾箱旁，斜倚著牆壁，慢慢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麵部仍是一臉的驚愕。賀強跟在王道身後邊走，邊查看照片的內容。

    照片是黑白色的，四周是那種波浪線圍成的矩形，很老的款式，有些邊角仿佛被液體浸泡過，大部分區域有些泛黃。照片右手邊是近景，一個女生身著白色連衣裙，麵部稍微朝下，沒有表情，雙手垂立，像是在接受別人的訓斥，看麵孔很是熟悉，但照片已經很舊，不能辨認清楚。左邊是遠景，一個男生在拿著手機打電話，顯得很沮喪，步伐中透著著急，男生看著也很麵熟，和王道倒是神似。照片的背景可以看出是一棟建築，仔細看仍能看到建築的入口處掛著，“xx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門牌。

    “我尋思著什能把你嚇成這樣，不就一張舊照片嗎？怎了，看到民政局婚姻登記處觸景生情呀？不過相片的男生和你倒挺像，女生有些麵熟認不出來了”，賀強也點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吐了一個煙圈，看著眼圈緩緩消散，帶著一臉疑惑對王道說。

    “是觸景生情，隻是是生自己的情。照片的民政局就是咱們區的民政局，你單身狗一個認不出也不奇怪。照片的男生就是我，我當時聯係不上橙橙，快要急瘋了，到處打電話。但沒想到。”王道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一時胸悶說不上話。用衣袖擦了把鼻涕和眼淚，緩了口氣，繼續說道，

    “沒想到，橙橙就在照片中離我不遠的地方。而且她還拍照，她怎忍心看我那焦急，那難過”。王道的眼淚簌簌的落個不停，聲音幾近沙啞。

    “什？你不會告訴我，那個女生就是馮橙橙吧，我說怎那眼熟。但這也太扯了。你和馮橙橙的事情是三年前，這照片怎看也十幾年了。這舊的相片款式，我小學畢業後就沒見過。”

    是的，這個照片確實太過破舊，照片的款式是上一輩的女性才會用到的，按照王道的年紀推算，這張照片怎也有三四十年了，賀強說十年，那都太保守了。在王道父親那個年代拍照是個奢侈的事情，用的是膠卷，拍完了還要洗出來，前後要一兩天時間，這還是快的。拍照的地方一般叫什什影樓，而影樓能做的創新不多，為了吸引顧客，多掙些鈔票，隻能在照片形狀上做文章，於是照片就有了千奇百怪的棱角，什鋸齒的，波浪的等等，其實也都是用常規的相冊紙洗出來之後用機器裁的。後來數碼時代來臨，數碼相機拍攝後，打印機即時就打印出來了，從拍攝到成片，也就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人們開始追求拍攝速度、影像清晰度和畫麵色彩還原度等等，也沒有人再對相片的形狀動心思了，所以這種照片市場上早已經絕跡。而且看那照片泛黃的程度，以及邊角水漬的痕跡，都不像是年能積累下來的物件。如今照片大部分區域已經模糊，如果王道不是當事人，怕是連他自己也認不出。

    “可照片的確實是我啊，那天的情景我回憶過無數次，夢到過無數次，我怎可能會認錯。”王道篤定的說。

    “活死人墓，王重陽，陰陽眼老頭，老頭還活生生消失了，你三年前的場景出現在十多年前的照片上，這也太邪乎了！要不咱們報警吧，這也算是個條重要線索。當年給馮橙橙定性不是失蹤嗎？說不定這個線索交上去，就能找到她了”，賀強在一旁安慰著王道。

    “你感覺咱們這兩天經曆的事情說給警察，他們能信嗎？”王道反問他。

    “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了，甚至說活見鬼了，單你背的那首詩，和今天陰陽眼的老頭憑空消失就夠嗆，那你說怎辦”

    “按原計劃，去西安，去活死人墓，一查究竟。這張照片突然出現絕對不是偶然，我想多半是那個神秘老人留下的，既然他有橙橙的照片，那他就有可能知道橙橙的下落，我能背出王重陽的七絕詩指不定就是那老頭在隔壁搗得鬼”，王道此時對西安之行更加堅定，他心中也迫切想知道一個結果。

    “那行吧，死活就這一遭了，我就不信這唯物主義的世界還能被幾個魑魅魍魎個顛覆了。”賀強也不忍心再潑王道冷水，用肯定的眼神給他打氣。

    兩人於是熄了煙頭，重新回到候機大廳，此時廣播已經開始催促乘客登機。

    過了安檢，驗過登機牌，王道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這是他這幾年養成的習慣，無論是在餐廳，還是在高鐵上，他總是挑選靠窗的位置，他習慣於盯著過往的行人，希望能在人群中可以發現橙橙的倩影。

    過了不多時，飛機開始抖動，王道知道這是飛機要加速，準備起飛了。

    王道看了看窗外慢慢遠離的大地，似乎自己的心也隨著飛了起來。對於未來，他不知道會發生什。而過去對他來說是個大大的問號。他明白找到橙橙的希望極其渺茫，如果橙橙還健在，怎會不聯係自己呢，即使不聯係自己又怎會不聯係她的父母呢。這幾年的春節王道都是陪著橙橙的父母度過的，橙橙是獨生子女，王道怕春節老兩口太過落寞，於是每個節日都過去看望，在他心，橙橙的父母早已經和自己的父母無異。橙橙的父母也待王道極好，隻是每每看到王道，他們也會為女兒的無故失蹤感到難過。

    三年時光，橙橙杳無音信，這突如其來的星火希望讓他心中波瀾四起，但他不知道這星火微光能燃燒多久，王道害怕千的奔襲最終換來的是徹底的失望。

    飛機穿過雲層，身邊也響起酣睡的呼聲，看旁邊的賀強已經入了夢鄉。自己其實也很困倦，疲憊的眼睛生疼，但始終無法入睡。為了養好精神麵對可能發生的一切，王道閉上眼睛，戴上耳機，聽起橙橙最喜歡的那首《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