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酒德麻衣從縫隙中躍出。龍文的唱誦聲，她的身影變得越發的漆黑，最後簡直漆黑得像是一團墨。

    言靈·冥照。

    落地的瞬間，她的身影潰散。好像她原本就是一灘墨汁，被一坡水從鏡子上洗去了。

    “站在我身邊，我的領域，是我周圍大約兩米的範圍。”她的聲音傳入每個同伴的耳朵。

    此刻就有學生從她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經過，但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路燈下有這一縷縹緲的黑煙拂過了他的身體。

    路明非貓著腰，走在一條漆黑的甬道，高舉打亮的手機，靠著屏幕的光照亮。

    龐大的甬道係統仿佛一座迷宮，麵隻有抽氣風扇的嗡嗡聲，以穩定的頻率重複著。

    “叮鈴鈴鈴鈴鈴鈴......”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路明非看了一眼，沒有來電顯示，屏幕上純然一片淡藍色，他從容地按下了接聽鍵。

    “這是一段錄音，不是電話，這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當然，如果你不幸被發現了秘密......”電話傳來起伏的聲音。

    路明非輕笑一聲，“我不需要你來指引。”

    他關閉了錄音，繼續在甬道穿梭。

    卡塞爾學院地下建築層總共由三大片構成，中間由無數的通道相連接，像是三隻巨型蜘蛛噴出的無數絲線。

    學院的設計者將路明非現在所在的這一層命名為“命運三女神”。

    這是北歐神話中的故事，神祇中有這三姐妹，其中兀爾德紡織生命線，貝露丹迪拉扯生命線，詩寇蒂剪斷生命線，這就是世間萬物的命運，無可更改。

    而路明非經過的甬道就是地圖上的絲線，他一個人走在命運的絲線上，多少都有點不吉利的感覺。

    時間緩緩流逝，但他並不著急，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時不時還駐足思考一下路線。

    “老板說的‘三無’也差不多該來了......”

    路明非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越往前行進，空氣就越潮濕，通道頂部有水滴凝結起來，“啪啪”地滴落，腳下的積水漸漸漫過了他的鞋底。

    再往前走，他就得準備遊泳了。

    通道開始傾斜著往下走，上方凝結的水滴劈啪啦往下滴落，路明非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行走在一場暴雨中。水深沒過膝蓋，每走一步都費盡力氣。

    “這也太不人性化了！”他忍不住吐槽。

    不過這下也快要到盡頭了，路明非從水中掙脫出來時，一盞紅燈正在他麵前閃爍，這是一台老舊的閘門設施。閘門位於通道的盡頭，黃銅質地，鏽蝕得很嚴重，邊角上用德文鋼印標記著時間和當初鑄造這扇閘門的工廠名字，年份是1912年，接近一個世紀以前。那時候德國的鑄造工藝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這東西越洋運到美國來，想必價格不菲。

    1912年，很久很久以前了。

    路明非收回思緒，目光盯著閘門壓下了把手。

    閘門洞開。瞬間，他失去平衡隨著幾百噸鹹水下墜，像是乘著小皮艇衝出了尼亞加拉大瀑布。

    良久，路明非慢慢睜開眼睛，四下張望。他浸在淡藍色的水中，高聳的玻璃牆壁把水包圍在其中，玻璃牆壁中嵌著冰藍色的燈，光在這個玻璃和水組成的世界中折射變化。看起來有點眼熟。

    “幹！這是什路線，怎是水族館？”

    路明非此刻為自己的年輕付出了代價，地下三層間是有直通電梯的，但他必須隱藏自己，不能被係統或者研究人員判定為入侵者，不然計劃就會功虧一簣。

    就在這時，路明非忽然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他緩緩回頭。

    是一條大鯊魚。

    “......”

    鯊魚沒有進行撲擊，它緩緩搖動著尾巴，不是再前進，而是在無聲地後退。

    它和路明非間的距離正在慢慢拉長，像是一頭惡狼在麵對一隻野豬時有計劃的撤退。在距離大概拉長到10米的時候。大白鯊猛地轉身，告訴潛入水下，一頭鑽進人工石礁洞。

    轉瞬間，紅色的血霧從洞湧出上浮，然後是一條被咬死的大魚被扔了出來。鯊魚咬死了那條大魚，占據了它的洞穴，像是為了避險。

    “......”

    路明非沒有繼續停留，而是快速向著玻璃牆邊遊去，他一下從水中躍起直接翻了出去。

    “卡塞爾學院，七號水生態池，主要棲息種類：Pliosauroidea。”

    他讀著玻璃牆上的標誌牌，“Pliosauroidea”在希臘文中是“上龍亞目”的意思，這個水族館的秘密還真不少，但他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了。

    “七號？”路明非在心估計了一下，“看來已經不遠了。”

    他在玻璃牆之間的通道中心小心翼翼地穿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海底通道的盡頭看見了指示牌。

    “冰窖！”

    而就在這時，諾瑪的聲音從冰窖麵傳了出來。

    “身份不明！禁止通行！禁止通行！”

    隨後蜂鳴聲大作。

    路明非聽著刺耳的聲音眉頭微皺，他從兜中拿出一隻黑色方盒。

    這是老唐身上攜帶的東西，之前在搜他身體的時候就順便拿走了。

    “該來的總會來的。”

    路明非握緊了方盒，眼神頓時淩厲。

    英靈殿外圍。

    通向“命運三女神”的道路總共有三條——圖書館、英靈殿、教堂，其中圖書館是最令執行部部長施耐德放心的，因為那有諾瑪的保護，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所以學生們拱衛的中心是後兩者。

    學生會負責英靈殿，獅心會負責教堂。

    此時，酒德麻衣一行人正以一種奇怪的陣型前進，十一個男人圍繞在唯一的女人身邊，貓著腰，手挽著手，像是非洲部落跳的什求偶舞蹈。

    “隊長，有點擠......”7號小聲抱怨。

    “閉嘴！沒看見前麵有人嗎？！”酒德麻衣氣不打一處來。

    迎麵而來的兩個人是一男一女，他們身著執行部專員隊服，手中拿著裝備部的特製手槍。這兩個人和團隊之前見到的學生們不一樣，明明現在整個卡塞爾學院都在戒備，但他們卻走得很慢，一路上有說有笑，似乎是在閑庭漫步。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等等，都屏住呼吸！”

    酒德麻衣在看清楚女人的麵容後，立馬下令。

    “葉勝，你說紙能包住火嗎？”

    “亞紀，你問的問題就和雪中埋屍體是一個道理。”葉勝一邊微笑回答一邊將視線挪向了酒德麻衣團隊所在的位置。

    下一刻，冥照潰散。

    在全員現身的一瞬間，除過酒德麻衣外的十一人立刻分散，紛紛進入了戰鬥狀態，不過英靈殿外圍並沒有什像樣的掩蔽物，他們隻能在蹲在台階或者樹木周圍，舉起微型衝鋒槍。

    與此同時，英靈殿B組的主力人馬破門而出，頂樓的欄杆縫隙中伸出了烏黑的槍管。

    天羅地網。

    雙方上膛的聲音整齊地像是訓練過，隻要扣動扳機就會有子彈傾瀉而出。

    “運氣真是差到極點了，你不是都已經畢業了嗎？不去滿世界執行任務，一直待在學校做什？”

    “剛執行完任務，我就不能休息一陣子？”

    酒德麻衣和酒德亞紀舉起手，阻止了各自隊友們的進一步行動。

    “醜小鴨，好久不見，大概有很多年了吧。”

    “是啊，很多年沒見了，你依舊美得讓我妒忌。”

    說完，她們就輕笑了起來，如此局麵讓雙方的隊友都在頭頂默默打了個問號。

    “亞紀，你和她認識？”葉勝問。

    “不僅認識，我們還是孿生姐妹，她叫酒德麻衣，是我的好姐姐。”

    姐姐？

    葉勝的視線在二人身上來回轉移，從外貌比較上來說，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那個叫酒德麻衣的女人，沒有人會否認她的美麗，萬挑一的美麗，即便以對手立場。穿上高跟鞋身高可能會直逼一米八幾；緊身作戰服把全身曲線精煉出來，如果她是素描課的模特，老師和學生都得在兩隻鼻孔插上紙卷畫畫。漆黑的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像個劍道少女那樣露出白皙修長的後頸；一張總帶著“唉，怎那麻煩”表情的名豔臉蛋，淡淡掃了眼影的眼角修長，如同緋色的刀鋒。

    和清麗的酒德亞紀比起來，姐姐的豔麗如畫家的一抹酡紅。

    “不是孿生姐妹吧。”葉勝撓了撓頭。

    “從生物角度上來說，是的，怎了？比起麻衣姐姐，我令你很失望？”酒德亞紀眯著眼睛給出了送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