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外臨時搭建的棚子,杜老三灌下三碗湯水,火燒似的喉嚨總算緩和了幾分。
賀大蹲在他邊兒上,跟座小山似的,手上捏著半個冷饅頭,黑著一張臉,嘀嘀咕咕地抱怨,“都是一樣來幹活兒的憑什他們就比咱們鬆快,最難的幾處,都是咱們的人在做!拿的例錢不一樣不說,人家連吃食都比咱們好!”
“滾犢子,少扯淡。哪比咱們好了,不都是一起吃的飯!”杜老三抬手照著賀大的後腦勺來了一下,粗聲粗氣地說著。
“真的!”賀大捂著後腦勺,極度委屈地告狀道,“剛才有個小子拿了碗口那大的包子吃呢!我瞧見了,都是肉餡兒的!人家親口跟我說,那是專門有人送給他們吃的!”
一想到那個噴香的大肉包,賀大都忍不住直吞口水,大肉包不便宜,他們賺的都是辛苦錢,一年到頭不見得能舍得買一回吃,更何況,他聞著那小子吃的,像是東市最有名的那家,那家價格也比旁人家高不少呢!
那些人可真舍得!也是真偏心!同樣都是修道觀的,憑什光給上京來的那些人吃好的,難道他們滁州本地的就比別人低一等不成?
賀大越想越氣,連手上的冷饅頭都看不順眼了,唰地砸了饅頭,咻一聲站起來就要往外衝,“我得去問問那個小賈大人,這是在搞什名堂!”
“回來!”杜老三中氣十足地一聲吼,棚子外頭也有不少在歇息的,這會兒都抻長了脖子往瞧,賀大黑黑的臉上冒出幾分不明顯的紅,到底還是站住腳,就是不肯回頭看杜老三一眼,隻梗著脖子捏著拳,以表達自己對這件事的不忿。
這個強種!杜老三心底罵了一句,起身把人拽回來,順帶把棚子門口一張破布撩下來,徹底隔絕了外頭好奇的視線。
“還找人小賈大人,他是什身份,你是什身份,你去找他做什?”杜老三拿指頭戳著賀大的腦袋,聲音往下壓,“雞蛋碰石頭,你是找死!”
“那難不成就任由他們這樣欺負咱們?”賀大更委屈了,站著跟那座山雕一樣的漢子,這會兒雙眼都蓄了淚,巴巴兒地瞅著杜老三。
杜老三啪地又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咬牙道,“那人背後是賈家,賈家背後,是皇上!你瘋了不打緊,可別連累了其他兄弟!”
他們接這樁活,其實算不得自願。杜老三一批泥瓦匠基本上是滁州活計最好的了,原本也不愁飯吃。
修建道觀不是什小活計,動輒就是一年半載,但這回,人家給的時間很緊,要求也高,背後又是那些大人物,杜老三一開始不大情願,但誰讓知縣老爺和賀通判都派人找了過來。
杜老三自知得罪不起這些人,隻得捏著鼻子應下。
這一趟過來,本也不指望能賺多少銀子,但願這些官員有點兒良心,別叫他們來做苦力就是了。
但他這想,卻不代表其餘人也這想。
尤其是賀大,他還沒到二十五,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再加上無父無母,毫無牽掛,做起事來自然顧頭不顧,壓根不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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