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來的大夫和丹師診治了一番, 全都在搖頭:“太晚了,已經聽不到心跳了,就最後幾口渾氣憋在嗓子眼還沒散。”
馭獸峰的弟子們沉默的圍成一團, 看著眼前的屍體。
“小亨他似乎本來就生來不足,患有心疾,不能受過大的刺激, 他不懂那隻怪物的可怕,結果被那隻怪物嚇到受了刺激, 誰知竟然就……”
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五官稚嫩, 還沒有長開,嘴唇烏紫,麵色十分的蒼白。
宋葭葭猜測這極有可能就是她那個世界的心髒病,那電擊搶救心髒驟停的方法說不定可行。
宋葭葭連忙掏出一枚吊氣的藥丹喂到了少年的嘴,
“我有個法子可一試,將那隻雷獸的電擊用於來刺激他的心跳, 說不定有用……”
程章見到宋葭葭, 臉色劇變。
他認定飼養多年的靈獸的死和宋葭葭脫不了幹係, 心頭一直怨怪宋葭葭, 沒好氣地開口:“死者為大,入土為安, 宋大小姐, 你一定要讓小師弟死後都無法安穩嗎?”
宋葭葭據理力爭:“如果你們都認定他沒救了,那不妨試試我的法子, 若是真的能救活一條命,怎都不算虧啊。”
自認為被宋葭葭影響了前程,程章心底對她一直有怨氣, 擺著一張臭臉,毫不客氣地怒懟道。
“萬一?你也說了是萬一。那你自己說說,到底有幾成把握。宋大小姐一向愛做些荒唐事,來折騰我們這些下等人。小師弟已經很可憐了,你也一定要讓他連死都不能安息嗎?”
“我……”宋葭葭嘴唇蠕動,卻說不出話來。
她對於電擊治療這件事本來也沒什信心,不敢說出什確保無虞的承諾,心虛地垂下頭。
周圍響起一陣噓聲,很多弟子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著,看向宋葭葭的眼神滿是鄙夷不屑。
紈跋扈的宋小姐,平日沒個正經到處闖禍便也罷了,如今連死人的屍體都要作弄,屬實是太沒心肝了。
“閉嘴,很吵。”
連霽上前一步,擋在了宋葭葭的麵前。
麵對著竊竊私語的眾人們,祂麵無表情地冷聲道:“瞪她做什?又不是她害死的人。”
“她在想辦法,總比你們這些隻會動嘴皮子的東西好。”
眾人噤聲,呆呆地看著連霽。
這個絕色美人並沒有露出憤慨不悅的表情,相反的是祂麵無表情,卻是不怒自威。
隻要對上連霽的那雙眼睛,卻令人戰栗心悸。
那雙眼睛猶如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情感,黑眸幽深而黯淡,其中並無光華流轉,像是蒙著層薄霧,若想探尋隻會跌入不見光日的深淵,粉身碎骨。仿佛隻要多看一眼,便會被砭骨入髓的寒意震懾。
祂的眼底並沒有殺意。
但無端卻給人一種錯覺,眼前站著的人,對於祂來說就如同渺落微細的一顆砂礫。
哪怕連霽的容貌再美,被這雙眼睛一看,就像是從未探知的高牆之外的怪物露出了一角真容。
眾人隻覺得從腳板涼到了脊柱骨,背後直冒冷汗,再也不敢多嘴。
“師姐……”宋葭葭看著總是護在她身前的連霽,有些想哭,卻在連霽回眸的瞬間,宋葭葭抿了抿嘴,喜笑顏開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就算其他人都不相信她也沒關係。
有連霽願意和她當朋友,就夠了。
“就聽葭葭的。”邊婉君風輕雲淡地說:“救不活,是這孩子的命。萬一救活了,就是功德一件的大喜事。”
邊婉君話有話,其中深意很偏袒宋葭葭,若是宋葭葭救不活,後果也和宋葭葭無關,不需要她來擔責。
龐磊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想要勸阻:“師父,這……”
邊婉君卻直接轉過頭去詢問宋葭葭:“需要怎做?”
宋葭葭不確定地說:“最好能將雷獸置於小亨胸口靠近心髒之處,並一直刺激雷獸發出雷擊。但小亨還是剛入門的弟子,恐無法直接承擔化神期靈獸的攻擊,最好有個媒介吸收大部分的雷擊……”
彭磊的鼻子噴出一口氣來,嘟囔道:“真會胡說八道。”
程章的鼻子也噴出一口氣,師徒兩人看上去都不太喜歡宋葭葭。
但所幸馭獸峰的峰主,師祖邊婉君是罩著宋葭葭的大靠山。
邊婉君沉吟道:“不若讓一個修為高深的修士捉著雷獸,用身體吸收掉大半雷擊。”
宋葭葭呆住:“光憑人的身體能扛得住嗎?要不還是用防禦型的法器吧。”
邊婉君搖頭:“使用防禦型的法器,就會直接抵擋住所有的雷擊,無法達到你想要的那種療法。”
邊婉君看向龐磊:“小磊,你是煉虛期,多挨幾次雷獸的攻擊應當不成問題。”
一個境界分前中後,頂峰,大圓滿五個小境界。
煉虛期足足比化神期大了一個大境界。
彭磊充當人肉媒介直麵雷獸的數次雷擊,雖是沒有什生命危險,但也絕對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彭磊不高興地就要回絕:“憑什——”
邊婉君淡淡瞥他一眼,拂了拂袖子:“那我來便是。”
剛才滿臉強人所難,十分不願意的彭磊連忙大步流星地上前幾步。
現下的他卻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大義凜然地開口:“師父金尊玉貴,怎能讓師父做這種粗活,我來我來。”
彭磊二話不說,直接打開靈氣柵欄,幹練地捉起那隻紫雷焰電獸的後頸,另一隻手縮到了那具屍體的胸口。
縮在角落的毛團子受了驚,渾身炸毛,低吼著發出一團團耀動的紫芒,雷光閃爍,發出令人肉痛的滋滋聲。
彭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但隨著邊婉君的目光淡淡地看過來,彭磊強忍著疼痛,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師父,一點也不疼。”
彭磊起到了起到了電擊除顫的作用,宋葭葭則致使著齊雨星和程章去給少年胸外按壓和渡氣,分別交替進行。
齊雨星倒是沒有二話,按照宋葭葭所教授的姿勢開始按壓小弟子的胸口。
程章很不樂意,被龐磊瞪了一眼,他才苦著臉,捏著鼻子開始做人工呼吸。
少年的胸口終於有了微弱的起伏,瞳孔回縮至正常,甚至也有了些微意識,邊婉君連忙招手讓大夫和藥師們過來診治。
被電得頭發卷曲成了爆炸頭,渾身焦黑的彭磊最是狼狽。
但救活了一條人命,他開心地咧開一口白牙。
彭磊本性並不壞,最開始不願意隻是純粹地不信任宋葭葭,但他本質還是善良的。
眼見小弟子悠悠轉醒,馭獸峰的人們都歡呼起來,將合力救人的彭磊、程章和齊雨星團團圍住,不住地道喜和恭維著。
被人們遺忘的宋葭葭也不在意,而是滿眼同情地看著蜷縮成一團的雷獸。
雖然彭磊被電得狼狽不堪,但相應的,紫雷焰電獸更是渾身脫力。
雷獸剛才被彭磊凶巴巴地揪著後頸,應激害怕得一直放電,靈力使用過度的它現在虛弱不堪,懨懨地縮成了一團。
現下彭磊再怎碰它,它都像隻普通的小貓咪縮成一團,無法使用靈力了。
宋葭葭拉著邊婉君的袖子問:“婆婆,雷獸現在精疲力竭,這不是馴服它的好時機嗎?”
邊婉君搖頭。
“我很早便試過這個法子,馭獸峰很多靈獸都是這樣被馴服的。本以為它精力耗盡之後便會乖乖聽話,但這隻靈獸脾性倔強古怪,隻要讓它稍微休養一段時間,精力恢複之後照樣傷人。”
邊婉君看向雷獸的目光漸冷。
“它的品階對於我來說不算很高,我也就沒了耐心,交給其他人。但其馭獸峰的其他弟子也始終無法馴服它,看來這等頑劣又惡意傷人的靈獸,還是隻能被處死……”
邊婉君不是不能馴服這隻雷獸,但為其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遠遠不值,她似乎已決意要將這隻多次傷人的靈獸殺掉。
宋葭葭心頭一慌,下意識地開口:“婆婆,雖然我不會馭獸,你把這隻雷獸給我試著玩玩吧,反正它現在很虛弱,也無法傷人。”
“它脾性古怪,並不可愛,有什好玩的。”
邊婉君忽然想起了什,摸了摸宋葭葭的腦袋:“也是我老糊塗了,你總是念叨這幾句話,想必是個喜歡靈獸的孩子,過段時日我親自馴頭靈獸給你。”
“不過馭獸峰的化神期靈獸都是有主的,尋一頭新靈獸,還要為它開靈通智,淬體化神,需要一段時日,你暫且等等。”
宋葭葭急了,直接抱起小貓:“這頭雷獸就很好,我明日就給婆婆你送回來。”
眼看那頭雷獸奄奄一息不能再作妖的模樣,邊婉君也就沒再多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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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霽不解:“你為何這執著,一定要這隻雷獸?”
宋葭葭沉默了一會,小聲說。
“大概,我覺得它和我很像吧。”
連霽歪頭:“哪像?”
宋葭葭搖了搖頭,不肯說。
現在她的殼子屬於原主宋葭葭,那個紈仙二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
哪怕天賦低微,原主也比宋葭葭強,至少還有一對視若她為珍寶的父母。
可是她什都沒有。
掩藏在原主軀殼的她和這頭雷獸一樣,不被世人喜歡,是個異類。
但宋葭葭對上連霽探究的目光,宋葭葭卻忽然笑了笑。
她忘了,自己還有師姐。
師姐和她的友情,是她在此方世界之中,為數不多的無關乎原主自帶的真心和溫暖。
雖然她得到的溫暖不多,但遇到了身為異類的同類,她不吝分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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