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書澄沒有開口，但眼神中的控訴早已明明白白地將他心中想法出賣。

    要不是他厲害又堅強，燒得這厲害的人類早該出問題了！哪還能好端端站在這！

    不過也奇了怪了，他睡過去之前分明是一身疲憊，幾條觸手還有隱約的刺痛。

    怎一覺醒來渾身就充滿力氣了……難道美容覺的功效真就這好？

    書澄沒想明白，但他知道朋友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

    海底最流行的互助方式是等價交換，既然他好心幫助了人類，那人類就應該給他報酬。

    鬱堯盯著小家夥攪在一起的兩條觸手，失笑。

    是該感謝他。

    如果不是小章魚努力鑽進了房間，他或許就能以龍身來麵對換鱗，痛苦程度大大減輕之餘，這人類軀體也不至於燒到那燙。

    但是小章魚並不知曉這一點，他完全是想要為自己做些什，是最純粹的關心。

    想到這，鬱堯伸出手，想把小章魚接下來。

    文件山本來就是由鬆鬆垮垮的紙張們堆疊而成的，如今再立了個書澄上去，頓時變得搖搖晃晃看起來好似隨時就會傾倒。

    望著那邀請自己的冷白指尖，書澄不自覺就將賭氣的臉放鬆下來，自然而然地通過鬱堯的指尖纏繞攀爬上了他的手臂。

    愛心狀吸盤鬆弛地吸附著鬱堯手背上的皮膚，為鬱堯帶來一種奇異的觸覺，像是貓爪在心口劃了兩道。

    不僅是身體上，還有——被小家夥惦記著的滋味……好像真的挺不錯的。

    書澄遲遲沒有得到鬱堯的回複，可他已經鬼迷心竅一般主動爬上人類那漂亮的手，隻能帶了幾分氣惱地用觸手撓了撓鬱堯的手腕。

    想不通，難道天底下好朋友之間都是這樣問話不回的嗎。

    書澄“咕嚕”一聲吐出個泡泡，氣泡晃悠悠貼到鬱堯手臂上，再“噗”一下破裂。

    被小章魚纏上，鬱堯放棄了整理辦公桌的念頭，重新坐下來，與氣呼呼的書澄對視。

    書澄撇過頭去，要和人類絕交的話語還沒組織好，便聽見鬱堯開口了。

    他微沉的嗓音帶著隱匿得極好的溫融：“對不起。”

    雖然不知道他在為什道歉，書澄扭扭捏捏對上他的目光，從鬱堯暗金眼眸中讀取出一抹柔軟。

    不確定，再看看。

    貌似是真的。

    ……好，好吧。

    原諒你了。

    見書澄終於把頭轉了回來，鬱堯才繼續：“沒來得及告訴你我的名字。”

    “我是鬱堯。”

    鬱堯從來都不愛與別人交流，將小章魚帶回來算得上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衝動的事情了。

    將自己的名字告訴書澄後，鬱堯不知道接下來還應該說些什。

    他很想用右手捏捏左手的指關節來緩解前所未有的無措感，但由於此時的左手被書澄所整個占據，他隻好抑製住這個念頭。

    聞言，書澄眼睛一亮：之前他是單方麵將人類認作朋友的，在這一出之後是不是人類……鬱堯被自己感動了，於是也將他看作自己的朋友啦？

    他高興地擺了擺最常用的觸手：“好！很高興跟你成為好朋友！”

    見剛剛才還賭氣的小章魚一下子喜笑顏開，忘記討要報酬，鬱堯伸出手指，逗了逗他的觸手。

    書澄愉悅地將觸手纏在他送上來的食指上，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太貪心。

    鬱堯都跟自己做好朋友了，朋友之間就應該不計較，不搞海底等價互利這一套。

    將情緒抒發完畢，書澄這才意識到鬱堯又帶著他來到了一個新的地點。

    抬起頭環顧了一周，書澄覺得這間書房的裝潢與剛才巨龍巢穴的風格並無不同。

    恐怖如斯！人類竟然將海底入侵到了這個程度！

    但書澄看看鬱堯好看的臉，還是覺得他不會做出什壞事來——看起來至少不會對他做。

    鬱堯早就發現小章魚眼睛滴溜轉，從書房的天花板再到他的臉，最後停到了桌麵上那份海水汙染報告上。

    耐心等待書澄將文字讀完，鬱堯等待著他開口問些什，小家夥卻遲遲沒有動靜。

    書澄在看到“汙染”字眼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是生活在最深的海底的物種，對淺海沒有了解。

    但生活在同一片大海之中，他多多少少還是關心汙染發展到了怎樣的一種程度，這才將報告下半部分的詳細介紹看完。

    目光觸及到“無主海域被侵略了部分”之後，他愣住了。

    報告中說的無主海域與巨龍所治理的海域緊緊相連，這不就意味著，這幾個文字指代的內容很有可能是章魚一族一直以來生存的地方？

    警鈴在書澄心口大作。

    小章魚情緒變動得十分明顯，鬱堯從他的觸手顫動中感知得格外明顯。

    一句“你願不願意上岸”卡在喉頭，他揉了揉書澄的腦袋，問：“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