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儀沉默了一會兒,道,
“渠帥未曾想過,汝現在行徑若傳遍天下,未來局勢異常艱難。無論是世家私兵,抑或豪強塢堡,都會與渠帥為敵。開陽畢竟隻是一郡之地,汝麾下兵力甚眾,能殺的人頭滾滾,卻殺不盡天下士人。”
是儀不是未曾想過降服,但是開陽管翀的行事作風,讓是儀很難徹底歸心。
所有人都看得透。
臧霸等人能看透,他們的殺是無路可走,也是因為管翀所言的確為事實,他們即便真的敗了,也不過重新變成和先前一樣罷了,除了臧霸的身份,其他人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世家之人也能看透,所以各地的叛亂很多,管翀借臧艾之手強行鎮壓。
雖然割裂了臧霸等人徹底的選擇權,卻也同樣讓其餘各地的世家對管翀充滿敵意。
隻要消息傳出,僅僅徐州,就一定不是旦夕可下的。
整個徐州的世家豪族,會形成巨大阻礙。
是儀相信管翀也看得透,但是他不懂對方為何要如此做。
他的行事……明明可以更懷柔一些。
“的確殺不盡。”管翀點了點頭,“但能多殺一些,就要多殺一些,這些人隻知家族利益,若我不如此做,未來我想推行之事,他們對我隻會更加掣肘。”
“渠帥想要推行何事?”
“其一,招賢令,天下賢才多矣,不隻有謀臣武將,更有技藝匠人、天文地理、繪畫識圖、醫術之能,各行各業有太多人才,我想擇其才能用之,若不除世家,必定有人阻攔。”
你換一種方式去招賢,察舉製的正規性就少一截,世家當然不願意。
“子羽兄可曾想過,當初若劉邦聽從了他人對陳平盜嫂受金的讒言,怎會有十麵埋伏之計?沒有楚霸王的烏江自刎,更遑論智擒韓信、解白登之圍、滅呂安劉,這天下,早就不姓劉了。”管翀跟是儀簡單的說道,是儀聽的詫異無比,這些典故,在黃巾軍口中說出來的確夠讓他詫異的,但管翀的聲音並沒有停止,
“若按照如今世家的察舉名望所言,或許貧困的陳平,早就被他們的目光刺死了。”
是儀無言以對,這大漢相對初創之時,的確在公正性上有所下降了。
“但渠帥若隻是想要發布招賢令,也無需如此……暴烈。”是儀猶豫之後,還是用了一個他覺得比較溫和的詞。
“暴烈嗎?”管翀並未動怒,隻是輕笑起來,“那就要說出第二件事情來了,我意革除察舉製,讓天下有才之人,皆有方式向上而進……子羽兄,相對於殺的人頭滾滾,哪一個更為暴烈?”
殺人是給了個痛快。
可如果真的如管翀所言,那便是鈍刀子割肉了,這一刀一刀下去,世家早晚都會變成死敵……是儀一時間怔住,
“這不可能做到。”片刻後,他才道,“這是徒有其表……典籍都存於世家之身,他們通讀經傳,他們識文學字,他們通曉六藝,最終有才之人還是會出自他們之身。如何做到天下有才之人,皆有方式向上而進?天下……又如何多有才之人?”
管翀沒有多言,而是將桌子上的曲轅犁圖紙遞給是儀,
“是你的思想太局限了,有農人大字不識一個,卻知農桑田產如何增加,
有匠人不懂墨家之法,卻可改進農具減少體力,
相馬之人可識千馬,
通數算之人可丈妖田,
有人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可為武之魁首,
有人醫術精湛,妙手回春,可救天下之民……”
管翀問道,“我麾下從錢不過海賊出身,既有忠義,又敢衝殺,身先士卒,一往無前,若無這板蕩亂世,他該何去?但若有武之選拔,他是否又能向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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