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元年,正月二十一。
東海郡,陰平縣縣郊,雲淡風輕。
“陶恭祖這老匹夫,竟可堪破誌才之計?”
縣城郊外之外的營寨之中,一個身材不高,細眼長髯,身披紅袍的將領佇立在高台之上,看著後方兩隊人馬的軍容肅整,冷硬的眉毛擰成一團,發出喟然一歎。
這人正是曹操,他有一張圓臉,濃眉,大眼,有著一種特殊的滄桑感。這正是如今的兗州牧曹操。
在他目光之前,一隊人馬牙旗高高揚起,上麵繡著一個關字。
另外一隊人馬則是繡著曹字。
但這兩隊人馬隻是駐守在數之外,是關羽和曹豹的部下,隻是遠遠跟著他們,卻不進攻。
“許是陳元龍等人看出了吧,”身旁一葛袍文士微微躬身笑道,“隆本想采取添灶一途讓他們誤認為我等糧食已經根本不夠,沒想到對方這都能穩得住。”
“或許是被主公嚇怕了。”一個同樣矮小的將士豪氣笑道。
“哈哈。文謙,汝平日可從來不會諂媚奉承。”曹操開懷笑了聲,轉而沉吟道,“誌才雖有孫臏之謀,對方卻並非那龐涓入陣,如此看來,我等也該退兵了。”
周圍眾人都沉寂下來。
曹軍麾下糧草,的確不夠了。但還足以撐上一個月,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並不足以讓曹操攻破郯城。這一點曹操心知肚明。
田楷和劉備的援軍,雖然被曹操數次擊敗,但到底是頂住了。
隻要他們不退兵,陶謙就還守得住郯城。
因此退兵是早晚的事。
不過臨走之前,曹操在戲誌才的建議之下,還做了誘敵之計。
本想讓對方認為自己一方糧草已經徹底不夠,不得已而退兵離開,為此還專門行營過程中添灶,讓對方誤判——這當然不合理。
可就是因為不合理,才會讓對方誤認為自己一方在虛張聲勢。
戰爭不過虛虛實實。
自己示對方以強,讓對方誤認為自己為虛,他們大軍才有可能追擊掩殺,企圖滅曹操麾下缺少糧食的軍隊。
隻要對方進軍,他曹操便能設計伏擊,徹底滅掉對方一部主力。
但對方並未進攻,戲誌才的添灶戰術,添了個寂寞。
既然未能臨走之前撈上一筆,眾人也隻能無奈接受。
“主公,我等臨走之際,或許還能給這徐州,再添一把火。”戲誌才望向遙遠的軍陣之中,忽眯起眼睛道。
“軍師有何良計?”
曹操還沒開口,夏侯淵忍不住先開始問了。
眾人都看向戲誌才,戲誌才道,“主公需要派遣一帶兵之將駐守彭城,徹底斷掉陶謙西方駐守兵馬回去的念頭。”
“這又是何意?”
“隻要我等駐守彭城,陶謙便不敢撤掉西方守兵,隻要稍微牽製對方一部分兵力,就會給陶謙造成大麻煩。蛾賊已下開陽,陶謙絕不可能容許對方駐紮開陽的,我等隻要撤兵離開,對方必然會大軍壓境。”
“黃巾軍?”夏侯淵大大咧咧道,“蛾賊靠偷襲奪了開陽城,不一定能守住陶謙的。軍師怎還押寶壓在了這些人身上?”
對於黃巾軍,夏侯淵毫無好感。
他們麾下有六萬左右的青州兵,這群兵馬好吃懶做,燒殺搶掠,要不是主公能壓得住,早就嘩變了。
在夏侯淵看來,那些偷襲了開陽的黃巾軍,無異於一個又一個的人頭罷了,陶謙用不了幾個月,就會將其平定。
“夏侯將軍怕是還不知這群蛾賊戰績,”戲誌才搖了搖頭,“攻下北海郡,收下東萊群匪,一擊破開陽,這群蛾賊並非普通蛾賊。至少從年前起,他們就將目光投向了開陽。”
“那又如何?琅琊開陽一直是徐州糧草之地,沂沭河穀土壤肥沃,蛾賊想要去此處不是很正常?”
“妙才,汝不識地形,開陽一戰是平原之戰,蛾賊能一戰定下開陽,不亞於我等當年收降青州兵的功績,甚至尤有勝之。”曹操開口道。“且聽軍師把話說完。”
“比主公打青州兵還牛?”
夏侯淵瞠目結舌,當初主公為了收降青州兵,可費了不少力氣,甚至幾度差點身死,幸虧對方沒了糧食,要不然主公和劉岱、鮑信的下場可能差不多。
而現在,主公卻說那蛾賊所行之事,不亞於這一戰,這可是他兗州改變命運的一戰。
難道蛾賊攻下開陽,還改了命不成?
顧不得驚詫。
戲誌才的聲音幽幽傳來,“若我所料不差,隻要吾等退兵,陶謙必借劉備、田楷之兵,圍攻開陽,那管亥若有些能耐,守住四個月,我等收糧再度大軍壓境,麵臨的非但是那疲憊的徐州兵,更可能還麵對那疲憊的蛾賊……”
曹操忍不住心中微動,
若是真如戲誌才所言,他們退兵,還做到了以退為進,不但可以大軍修整,還可以看陶謙和蛾賊打出狗腦子來。
“誌才所言是蛾賊能守住,若是守不住呢?守不住又當如何?那陶謙收黃巾兵力,豈不是麾下部眾更甚?”
但曹操很快就覺得此事殊為不妥。
戲誌才笑道,“主公認為我之建議,是讓那駐守之將看戲不成?”
“誌才是說,援助蛾賊?”
曹操忽然反應過來,“你認為這駐守之將,需要守在哪?”
“繒國。”
“此地乃徐州東海、琅琊交接,退經泰山郡回兗州之地,也可入莽莽群山消失無蹤。
同樣,此地周圍有概亭可成掎角之勢,易守難攻,隻要有三四千人馬守城,陶謙不派出兩萬人根本難以困死此城。
但一旦開陽與郯城開戰,此地便可坐山觀虎,若蛾賊有難,也可在兩日之內前往開陽援戰。”
戲誌才冷笑道,“隻要駐守在此地,便可扼住陶謙的喉嚨,讓陶謙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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