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流雲,卑鄙小人!”
無名荒丘乍然的一聲淒厲的嘶喊,扯破了慘淡的暮雲,乘勁風飛到了千萬外,正如所有英雄落幕時該有的那般絢爛。
夕陽掙紮著跳出層層黯淡,雪嶺驀地金黃,亮得令人有點睜不開眼。不過任這殘輝再如何輝煌,也移不開懸崖邊的女人的眼,死死的,死死盯著天上數不清幾多的淡淡虛影。
“枉我如此相信你,把我的一切都與你分享。這昆侖仙令就那重要嗎?這宗主之位就那重要嗎!”
沒有誰動搖,哪怕這一言一詞間籠罩了凡人頃刻間就會被摧毀的狂暴,可現在的她之於天上眾人,弱得簡直不像樣。
“夏安安,莫要裝瘋賣傻,你以為這花言巧語,換得了我家流雲郎君的心。”
跪著的女人顫抖得更重了,那依偎在自己曾經愛人身邊的人,那個罪魁禍首……
現在不能想這些!
夏安安收攏起殘破的神識,猛地瞪視長空。
心隨意動,鋒銳的冰晶直挺挺刺向了林歡心,快到這個卑鄙的女人連驚呼都沒反應過來。
“夠了。”
輕描淡寫的男聲,在即將洞穿之際融化了冰晶,取而代之的,是夏安安更加悲涼的無奈。
“不愧是流雲郎君,真的是太帥了!那個壞女人,她,她……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反應過來發生了什的林歡心倏然間噙滿淚水,本就抱得難舍難分的模樣,此刻更是簡直要融進對方的懷中,涓泣不已。
男人微微笑了,他撫著美人的發絲,優雅的身姿被一襲雪白色的絨裘長袍掛住,陽光為他披上了一副燦金色的華幕,俊逸超絕,宛如仙人。
垂眉抬手間,無比的溫柔撲麵而來,眉間那媚豔的紅痣更是別有一番妖異的魅惑,似乎生來就是為了俘獲天下蒼生那般。
另一隻手,自腰間起,越來越高,明明高居於百丈淩空,近得簡直就像咫尺一樣。
“安安,何苦為難自己呢?把仙令給我,我許你平安,賜你傷藥,從此再不見,怎樣?”
夏安安看到了男人眼中的猶疑。
是動了真情嗎,還是又一個謊言?
無所謂,他……南宮流雲,罪該萬死,絕不能原諒。
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直視著男人的臉,她用自己虛弱的手,點亮一片絲毫不遜於落日的金煌。
“你要的,是這個?”
鄙夷式的輕笑,舉起仙令的瞬間,夏安安恍惚間又充盈滿力量,是那個繼位昆侖境第一仙宗的女修,而並非如今行將就木的落魄模樣。
“對的,就是這個,把它給我,我放你走,放你走……”
南宮流雲失去了從容,昆侖仙令,曾經三十六境的神物,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不惜一切都要得到!
“對,對,快點給我家流雲郎君,壞女人!”
多的貪婪啊!
刺目的目光,帶她脫離了虛妄。
夏安安看向了遠方,家,宗門,昆侖仙門……再也回不去了罷。
“徒兒,為師會為你報仇的。南宮流雲!第一百六十二代昆侖之主夏安安祭獻神魂修為,誓讓你永不得超生!”
聲音大得令人心顫。
“你要做什!”
南宮流雲的眼睜得老大,懸崖邊的,憔悴但不失姣好美貌的女人,他曾愛過的人,竟然七竅血湧,染遍了腳下每一寸被浸透的雪嶺。
猛地推開懷中少女,長劍森然,不顧一切地撲向夏安安。修為爆發,蠻橫地力量瞬間洞穿了虛弱的血肉,把殘軀深深釘在了地上。
“太晚了。”
“你說什?”
沒有回應。
無所謂。
南宮流雲正要去抓昆侖仙令,可任他如何迅疾,仙令卻突然蒸發一樣消失得幹幹淨淨,哪還有一點蹤跡。
徒兒,為師來見你了。
意識越來越輕,越來越散,朦朧間升到了天上。突然,一股陰氣將她包裹,歸於虛無。
“找,給我找,哪怕是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找!”
最後的一刻清明,她看見的是狀若癲狂的南宮流雲,還有在他無情施威下戰戰兢兢的無數隨從。
“多好啊,可惜,可惜……”
天,重歸於陰沉。終年沐雪的昆侖境浩浩蕩蕩地下了一場咆哮的風雪,哪怕再怎壽元綿長的修士都會震驚的大雪。
無名荒丘上隕落了一境之主,如今還不聞於外人。
天道知曉,後土知曉,這每一股流動的風雪知曉,連窺不見形貌的靈氣都顯得是那垂喪。
雪一寸寸,一尺尺,一丈丈地堆疊,吞沒了凡人的牛馬,吞沒了凡人的村莊,肅殺的寒冬,來了。
日月輪換,萬相絕,此處的天開闊地窮極了無盡遙遠,此處的陽光終歲長懸。
同在紫瓊界的鈺龍境,無數裸露山岩上的一處高閣,一名少年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翡綠龍骨鐫刻的小門,對著那悄然侍立的仆女問道:
“如何了?”
仆女抬眼看了一下,心髒怦然顫動得厲害,趕忙低頭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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