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空間困住了李梅的意識。

    他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夢中。

    可無論怎樣輾轉騰挪，現實的身體就是沒有反應。

    隨著時間的推移，空間內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眼點，它們如墨水般暈染著周圍的環境。

    純白空間被侵蝕得越來越小。

    從近乎無限到隻有一個臥室大。

    李梅下意識地認為，黑暗中可能沒藏著什好玩意兒。

    純粹的黑暗，它不可觀測，卻又蘊藏了無數的信息。它就像是那內部暗流洶湧，但表麵平靜的黑色湖泊。

    誰也不知道，湖麵下拽住你腳踝的那隻手，究竟是屬於小醜，還是屬於溫迪戈。

    它是那樣的純粹而瘋狂，它想和你融為一體，可你卻理智地躲在角落。

    這怎行！

    白色的空間越來越小了。

    終於，你被黑暗吞噬，陷入了那無盡知識的懷抱。

    深淵向你敞開心扉。

    知識的洪流順著你的耳鼻口眼以及全身三百萬個毛孔狂衝向你的大腦。

    你的細胞在狂吠。

    刻在基因組的信息讓你想起了祖先的遠古記憶。你在黑暗中抽搐、手舞足蹈，好似二百萬年前的猿人把獵物中最肥美的部分獻給未知的神明。

    劇烈的脹痛使你陷入混沌，無數的幻象讓你身心俱疲。

    而在李梅的幻象。

    他看到一個女人自黑暗中走出。

    但他偏偏又十分確定，對方是真實存在的。

    那個女人好像正在同李梅打招呼。

    可疼痛令他無法看清對方的臉。

    眼前出現一串串字符。

    “PleaseLogin”

    “Administrator”

    “Innitionlizing…”

    “Innitionlizing…”

    “……”

    “……”

    閃爍的字符戛然而止。

    女人越來越近，她伸出右手，身軀是由無數個比特組成的、每一個位置上都是在不停變幻的數字。

    頭部的巨痛讓李梅幾乎無法行動。

    而女人拉起了李梅的手

    那間。

    脹痛、幻象、囈語和那無窮無盡的知識通通消失了。

    這一刻，李梅的意識似乎並不僅僅屬於他自己。

    祂似乎明白了什。

    然後，李梅醒了。

    ……

    李梅睜開眼。

    昏暗的空間。

    銀灰色的金屬板。

    他感覺自己好像是被綁在行刑架上。

    “這……是怎了？”

    然而還未等他緩過神，一隻大手就拿著毛巾覆向他的口鼻。

    李梅奮力掙紮，但那隻手好似鐵鑄。

    猝不及防間，天旋地轉。

    眼中的黑影長出了三個頭，耳旁的聲音好似薩滿鬥舞。

    “檸檬味，有點甜。”

    這是大腦宕機前留下的最後信息。

    ……

    不知過了多久。

    李梅再次蘇醒。

    這次他學聰明了，沒有任何動作。

    保持均勻呼吸、沉心靜氣。

    試圖維持自己仍然處於昏迷的假象。

    那個壯漢正在和同伴說話。

    但他們交流所用的語言，自己卻無法理解。

    聽起來很像是意大利語或西班牙語，其中還夾雜著不少英語和日語的短語，以及大量斯瓦西語中的單詞。

    “他們是什人？”

    “我為什會和這些人在一起？”

    “午休期間發生了什？”

    “我隻是睡個午覺啊……”

    ……

    強自鎮定。

    李梅開始在心評判當前情況，希望自己能夠找到脫困的辦法。

    然而，無法解釋的疑惑卻是越想越多。毫無頭緒地思考下，李梅的內心充滿了焦躁與不安。

    被緊縛住的身軀、耳旁無法理解的古怪語言、麵對未知的無力，以及大腦時不時爆發的劇烈抽痛……

    一切的一切，讓他恨不得撕開自己的頭皮。

    突然，一個名字跳入他的腦中。

    “維克多·福柯”

    緊接著便是數段破碎的、沒有任何敘事邏輯的記憶回溯。

    在那重疊著的虛幻光影中：有莊重嚴肅的、有充滿欣喜的、有天真活潑的、有頹喪的、冷靜的、癲狂的……各種各樣的聲音，如走馬燈般在頭腦不同的場景間輪轉：

    “維克多·福柯(莊重)”

    “我是維克多·福柯？(欣喜)”

    “維基，祝你13歲生日快樂(天真)”

    “我醒了，世界還是老樣子……(頹喪)”

    “聖·伊麗莎白社會撫養院(冷靜)”

    “我才該是維克多·福柯！(癲狂)”

    “喬治、蘇西、劉，我會替你們完成任務的！(鬥誌昂揚)”

    “不，這個世界更差勁了！(悲傷)”

    “伯爵夫人，一定很漂亮吧(好奇)”

    “這個世界需要淨化！(歇斯底)”

    “老院長的下午茶真好喝，檸檬味的，以後要買給弟弟妹妹們喝(思念和牽掛)”

    “實驗……又失敗了……(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