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丫在巷口處跳下馬車，和同伴們揮手作別。夜色沉沉，已入亥時，巷子昏暗，她警惕向前走著，才走了幾步，就看到巷子忽明忽暗的火，一個男人手持點燃的麻杆，站起身叫了一聲：“阿丫。”“柱子。”李丫小跑過去扶住他，柱子抓住李丫的手，倆人依偎著向家走去，柱子的一條腿一瘸一拐的。

    倆人走進一個破落的小院，柱子拉著李丫進了小廚房，從熱氣騰騰的鍋舀了一晚小米粥，遞給坐在小板凳上的李丫，“不是說了，以後別做了，下工後樓有的吃。”“曉得，小米粥養身子，你每天那辛苦。煲了好久的，趕緊喝。”李丫笑笑，算了，這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也不差這幾個錢。

    李丫一邊喝著粥，一邊從袖子掏出荷包，把麵的銅錢都倒另一張小板凳上：“柱子，看，這是今天得的賞錢。”柱子裂開嘴笑，蹲下，一枚一枚數起來，哎呀，有一百八十文呢，“咋這多呢？”“今天海棠廳來了一個淮州鹽商，好有錢的，姐妹們都得了他的賞。”

    “淮州來的啊，樓的生意可吸引不少人。”“那是，沐浴閣的生意最近也紅火。”“沐浴閣做啥的？”“就是給客人沐浴、泡澡、按摩啥的。”“哦。”柱子對按摩有疑惑，但他不敢問下去了，百花樓之前可是青樓。

    柱子數完銅錢，小心翼翼放進一個補了又補的布袋，明天要去布店給孩子們扯點布做衣服，這是李丫早就打算好了的，孩子們的衣服都破得不成樣子。

    自從阿丫去百花樓做工，王大柱已經很少去漁場了，他要代替阿丫，在家看孩子、做飯、洗洗涮涮。

    晚上雖然不用去百花樓接阿丫，阿丫和幾個同方向的姐妹一起雇了一倆馬車送回，但家離巷子口還有一段路，王大柱不放心，每天都去巷子口接她。阿丫每天下工都有賞錢拿回來，現在家人不至於餓肚子。

    上旬阿丫領了一個月工錢，看著六兩銀子，王大柱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李丫還說，樓還沒開業，沒績效獎金，隻有六兩銀子，王大柱看著李丫，很想說，你現在眼咋那大了，六兩你還嫌少？

    可等百花樓一開業，家每天都有銅鈿進帳，他發現他真錯了，六兩真是最少的一個月。想想，阿丫到下個月上旬又可以領工錢，加上每天的賞錢，還有她說的啥績效獎金，那得多少？

    王大柱忍不住拍了拍口袋，他溫情看著低頭喝粥的李丫，又想起一個月前的情形。

    聽鄰居說百花樓招幫廚工，要婦人，工錢還不低，一天有二百文，李丫覺得這是個機會，她要去試一試，可王大柱不同意，那是啥地方？去那做工？李丫和他爭吵了一天，死活要去。

    爭吵時，她的話像針一樣刺著他：“王大柱，你也不想想，自己腿不好使，幹不了啥活計，去漁場幹得那些個散活，還是別人發善心給的，又拿了幾個錢回來？夠養活這一家五口嗎？”說得他頭都要低到褲襠去了，隻恨自己服徭役的時候弄殘了。

    唉，李丫要是去了百花樓做工，以後巷子的人會怎看他？他這個男人的臉麵往哪擱？可李丫說得也對，一家子都快活不下去了，臉麵比吃飯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