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0日大寒。早晨八九點鍾，睡眼惺忪的我摸索到枕頭旁的手機點亮屏幕，眯著眼瞧見一則來自大姐的微信消息：明日除夕，和我們回老家過年。放下手機，仰視著天花板，心算著自從我姐結婚之後，距離上一次回老家吃年夜飯有多少個年頭。很久很久。我對熱鬧的定義好像隨著年味的淡化而慢慢不喜歡追逐吵鬧，而是在回到鄉，踩到土瓦青石小路的那刻忍不住跺跺腳搓搓手說上一句“鄉下真冷”。

    其實老家距離現居處並不是遙遠，一個多小時車程也能從城市趕到鄉。可是我回去除了麵對塵埃落定，寂寞繚繞的土房子剩下的隻會給家人添亂。鍋灶台多年沒用，久的分不清是煙囪還是腦海飄出的白煙，虛無縹緲間恍如隔世。記得上一次在灶台燒火，我還是十幾年前的小學生。在冬天燒鍋是一件極其幸福溫暖的事情。萬事開頭難，先得點燃從山的地上收集的枯黃幹燥易燃的針葉，再漸放柴火枝，慢慢的灶下的火焰騰起，灶上開始有忙碌的身形……記憶承載著一家五口人飲水的井水缸不翼而飛，原本停在廚房一側土牆邊紋絲不動，上方可見連通屋子不遠低窪出的一口井的橡膠管，這就是出水口。缸口上壓著木製缸蓋，木蓋上停著葫蘆做的瓢，後來換成了不鏽鋼瓢。小時候一直覺得這缸類似司馬光砸的那口缸，足以淹沒小孩，規模龐大震懾童年。

    車空調溫度還是開的太高了，下車後我才發現裹上的棉襖在農村絲絲入扣的寒意下多不堪一擊。我縮了縮脖子盡可能顯得不那狼狽，轉而踏步到屋側。前方有著一點兒高度差，下麵低窪地連著一片小竹林，童年的我就是站在這高地上麵對著下麵的樹林漫不經心地刷牙，倒洗臉水和尿尿。直到後來我和另一個小夥伴不知從哪挖到的植物隨手扔在這，風吹雨打之後竟然長勢蓬勃，一年常青。我此後傾倒的洗臉水也就有了對準的目標，不再漫無目的。可惜的是我的成長是包含時間和空間的，我去往城，它留在鄉低窪處孤芳自賞。如今再見到它，有種說不上來的欣喜，是再見“孩子”長大的驕傲，也是闊別已久的刮目相看。我看見竹林下麵那口默不作聲的老井，再往下是一片池塘，留下來的村民們還依靠著不興波瀾的池塘洗菜洗衣。

    我回到屋子絲毫沒有減弱寒意，不過家有四壁不透風，倒也舒服很多。家有一麵牆上貼著我小學時獲得的張張獎狀，如今泛黃的成績再也喚不醒早就務實曆練的心，心不為所動，看不清從前與今後的理想何處可尋。牆上還貼著零幾年到一幾年的掛畫日曆，印著中國曾經的曆屆偉大領導人也有印著海陸空三軍的照片。掛畫紙的最低下還可見圓珠筆留下的些許塗鴉和漢字，不知道是我還是我姐胡亂畫的創造。

    此時跑來兩個小孩，抱著我的腿嚷嚷著問舅舅在看什，如此吵鬧但不覺得煩人。大費周折的回到鄉下過年，原因在城禁燃煙花爆竹，我姐想帶著她家的兩小孩回農村放炮仗，等待著夜晚在老家的院子空地上可以肆無忌憚的焰火。我告訴小孩子們我在看日曆，順手搶走一點他們手的摔炮。孩子們可不樂意了，小手拉扯我的衣角搶回摔炮，雄赳赳地帶著失而複得的戰利品便鬧哄哄地溜到庭院去。不一會兒，院子傳來孩子們開懷大笑的聲音，我姐陪著他們不停叮囑著不要跑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