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貴縣實在是有事相求啊！”王延祖輕輕地歎息一聲，似乎要把積鬱於心的煩悶一吐為快。

    “豈敢，豈敢。”許大頭誠惶誠恐地說到，他的目光則緊盯著王延祖的臉。一張沉著的臉上，透著深邃，使人捉摸不透。即便是許大頭這樣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也很難準確地拿捏。這樣的神秘莫測，加重了許大頭對五延祖的敬畏感。

    “您盡管吩咐就是了。”在王延祖的歎息聲，許大頭似乎聽到了一聲驚雷，使他產生無數坯的遐想。他的額頭潮濕了，眼神也變的搖擺錯亂，語氣的顫抖使當場每一個人看在眼。

    “說來話長呀！”王延祖拉長了聲調，臉上現出冷峻的笑，繼續說到：“先前有位姓郭的副官，怪我當年一時氣盛，說了句不中聽的話，他便負氣出走。後來聽說流落到了莊河，以教書育人為營生。當時我們互為敵對，總想找尋他卻沒有合適的時機。現在我們成了一家人，特意向少帥申請，來見一見郭副官敘一敘舊情。”

    “之前與郭副官之間，有些誤會，還險些傷害他。現在郭先生就在舍下靜養，知道您光臨，郭先生本想來迎接，恐怕引發他的舊疾，我便阻擋著沒答應。”許大頭的額頭上，大串的汗珠滾動下來，仿佛是驚慌的魂魄在逃離肉體。

    郭先生朝著王延祖微微點了點頭，極自然地站在了王延祖身後。他半年時間所受的傷，已經基本痊愈。最近的兩個月，在許大頭的府中，他受到百般殷勤地照顧，加速了身體的複原。他的臉頰開始飽滿紅潤起來，穿著的新長衫，顯得身材重新魁梧起來，瞳孔散發著明快的光澤，臉上雖然仍能浮現出淡淡的病容，卻散發著從容和自信。

    “多謝許縣的悉心關照。”郭先生的帶上帶著平和的笑容說到，仿佛在感謝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恩人。

    “慚愧、慚愧，先前的誤會，郭先生還請見諒。”許大頭漲紅了臉，滿懷愧疚地說到，眼睛卻專注地看著王延祖，直到那張臉上並沒有顯露異樣的神情，才稍稍安下心來。

    “當年郭先生和我一起參加辛亥革命，受過中山先生和蔣先生的接見，可謂是老革命。”王延祖突然轉頭問郭介禮：“介禮，這些日子過的可好？”

    王延祖不經意的問話，使許大頭剛剛舒緩的心，即刻又懸了起來。然而郭介禮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仿佛腦海從不曾有過那段痛苦的回憶。

    四虎兄弟倆想不到，他們重獲的自由，竟然與這個國家局勢的巨變有如此緊密的關聯。他們仿佛是龍卷風吹起的一粒塵埃，說不定被吹到那，最後又落在那。

    這一刻，他們從牢獄中幸運的逃脫，呼吸著清甜的空氣，沐浴在冬日的日光，即將重回舊的生活或迎來新的未來。人生的無奈，在於對未來變數的不可預知，在於對生活、社會變故的無法抗拒。卑微的人，在無力抗爭的世界掙紮，除了隨波逐浪，又能怎樣呢？

    在郭介禮被請出牢房的日子，牢房的一切仍顯得很平靜如常，可是在突然間缺失了一位哺育心靈空虛的人物時，生活即刻就變得乏味了。時間漫無邊際的延伸反複，使無聊感和茫然感加劇。自由的限製又使得心靈的煩躁無限的被動擴張，直至吞沒所有回憶，吞噬所有夢想和希望。在那段時間，四虎和五虎消瘦了，臉頰沉陷，露出清晰的顴骨，暗淡無光的臉，沉默夾雜著一股死寂。看不到生的希望，比看到死亡就在眼前更加使人煎熬和苦悶。

    早已經等候在牢房門前的郭介禮，臉上露著勝利者的沉著與微笑。他的臉上充實了自信，與牢垂死掙紮險些殞命的囚徒有著最根本的區別。從郭介禮神態的變化，四虎兄弟知道，他們的自由同他有著直接的關聯。他們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一切都倒置了本來的模樣，有一股強大的力可以覆雨翻雲。這股強大力的真實模樣，很少有人可以描繪的清晰透徹，隻約略知道它是稟性暴虐的野獸，是亦善亦惡的無常小人。

    “兩位小兄弟，你們自由了。”郭介禮興衝衝地說到，自由的可貴他在不久之前剛剛品嚐過，現在說講起來仍充滿著十分甜美的想望。

    是呀，自由是多的可貴！兄弟倆在心發出同樣的感慨。自由的氣息，從身體每一個細胞的孔隙流進血液，使血液加速了流淌，使頭腦充斥了開闊和明亮。擁有了自由，眼前的每一處平凡的景致，都能使心靈為之觸動而頓生憐愛。從前因失掉自由而心生寂寞的哀怨，此時卻加速了獲得自由後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