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告訴我，回趟老家就能收獲不少精神慰藉我大概是不信的。在所謂大城市工作幾年，我自認為撇見了社會上真實的一角。老家那沒什新鮮事物，其次那的人圈子也小，見識的也少，大多不看書。我還得附和著說一些他們能聽懂的話，能給我帶來什精神慰藉呢？直到坐上返程的火車，回想著這一趟的經曆，才發現我是錯的離譜。

    我是坐綠皮火車回HS市的，城鎮很小，小到可以預料的再過幾十年也不會通上高鐵。

    講實話說，當時的我認為回不回家是無所謂的，日子都一樣的過。對於思鄉之情我也一度懷疑它是屬於一種客套，就和見到親戚擺出的笑臉與嘴上說的“過年好！”一樣，隻是一種合乎情理的東西。至於那副笑臉是否真誠？過年到底想不想家？沒必要細琢磨。

    不過後來，我的觀念是轉變了的。那天我刷著手機，看到一則電視采訪，采訪的對象是臨近年末要做火車回家的大叔。采訪的內容我印象不深了，大叔臉上的笑容倒是回想時還能印上腦海。他麵對鏡頭憨厚的說了句:“回家當然開心啊！”，然後的深深笑著，以至於那看著曆經了不少滄桑的皺紋都分別額頭與臉頰兩邊形成排列緊湊的峽穀，而眼神卻炯炯的，儼然是一副頂開心的笑！

    對於哪位大叔來說，回家是件大喜事。但我自覺得這件事沒啥開心的，讓我笑也笑不出來。不過，回家倒是肯定的，一年沒回去總得讓爸媽看見，報個平安不是？要不，我是死是活二老都不清楚。

    火車是在我飄忽的思緒到站的，下了車才發覺，今年的冬天是真不冷啊，不但XX市不冷，HS市也不冷。聽說近些年全球有變暖的趨勢，我知道這是件壞事，到寧可是火車的暖氣熏得我腦袋昏沉發熱從而抵消掉的這份寒冷。

    下車時才淩晨5點左右，天剛微微亮，車站前卻是喧鬧的很。

    “帥哥去哪兒啊？”

    “小兄弟打車不？”

    這些出租車司機們一起嘈雜著，大概占據車站前人群數量的一半。我想著另一半應該是前來接人的親戚朋友一類的。

    有意思的是，要說熱情程度，接人的要遜色不少。

    我穿過出租車司機組成的網，順著小路回家。不坐車原因是過年期間翻了一倍的打車費與出租車上難聞的氣味，後者更令我難以忍受。

    出門工作的前幾年我都是打車的，從坐上車呼吸到第一口氣體時，我便頭昏欲絕了，胃也跟著翻騰起來，甚至不需要車子發動。這點暈車的人應該都懂。

    一個人向回家路上走著，白晝隨著我的腳步緩緩上升，走了兩三百米，回頭再望向車站，也不喧鬧了。

    都說人是感性動物，想想自己，更是如此！隨著離家越來越近，我竟開始期待起來。明明之前還是無所謂的，我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意誌搖擺的人，就用“人都是感性動物”安慰自己吧。

    母親很早就知道我今天淩晨回來，定了個很早的鬧鍾，以便迎我進門。進屋後，我把背包和外套丟進臥室，回客廳的沙發坐著。

    父親在沙發另一頭看著手機，他一般話很少，典型的沉默穩重的男人形象。母親則正準備燒些開水，她邊忙邊和我說，“餓了吧，待會給你煮燕麥粥喝。”

    我頗有些疑惑:“啥玩意？燕麥粥？”

    “對啊。”

    “那東西不都是用熱牛奶泡著喝的嗎？”

    “你吃過？”

    “我吃過呀，印象中這東西還挺便宜的，十幾塊錢一大包，和貓糧似的。”

    母親癟了癟嘴說道:“我以前都沒喝過。”然後繼續忙去了。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在孤陋寡聞上我和母親沒多少相差。她前四十多年的人生不知燕麥味何物，而我前二十多年人生也隻知道燕麥是可以煮粥的，不用非得熱牛奶泡。

    吃過早飯，我頭有些昏沉，這是因為我在火車待了一夜。於是我就回屋睡去了，醒來已經是下午。我父親一個人在客廳坐著，母親則去上班了，據說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才休息。剛睡了一覺，更覺得家的一切那熟悉。和我XX市工作時想象之中的家的畫麵一模一樣，現在，我也融進了畫麵。

    日子平移著，我也跟著平移著。回家的這期間發生了不少故事，不過大多都細碎平常。我自己偶爾回想會宛然一笑，但要寫下來給人觀閱，那就難以體會和頗為無聊了。但是，有兩件事是我想寫下來的，其中一件發生在串親戚時。

    按我家親戚間的習慣，從初一到初四是都要聚一聚的，由我父輩母輩的兄弟姐妹幾個輪流做東。到誰家，誰便準備一桌子的飯菜招待客人，有時這飯菜比自己家過大年三十當天還要豐盛。這要是認為是親戚間的攀比就太過小氣了，我家的親戚之間時常走動，各家生活過的怎樣都心知肚明，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我是認為，準備一大桌子飯菜本就是一件頗有樂趣和成就感的事。

    這天是大年初三，到二姑家做客。此時的我還帶著些城的高傲，尤其覺得親戚們所知甚少。有時聽見他們之間對話，談論起國內外的事來，基本都是錯的，而且往往都往誇大著說。其發表的觀點，更顯得可笑，其事物的本質都還沒搞懂。我愈聽，就愈高傲些。我雖沉默不已，但已處在高樓之上了。

    我是聰明的，不會在家長們談天論地時反駁他們，但難以控製的還是想說些什，以展示我“城人”的與眾不同。我狡黠的從二姑家的植物入手，誇讚她家適宜的溫度與濕度，我說“您家今天給的暖氣合適極了！人也適宜、滴水觀音也適宜、發財樹也適宜，多肉？那東西無所謂了，是死不了的。就是杜鵑有些可惜，葉子幹尖了些，北方確實少有適宜它的溫度。”

    我說了很多，說到自己都察覺到炫耀的意味。於是我不好意思再說了，好在她們不會無聊到揣摩我的心思。

    我的暫停並不會影響大家聊家常。習以為常的，她們又聊到孩子的學業問題上了。以前，談起這事兒，我緊張的手心都冒汗，好在我現在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