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後娘娘，”元珮道，“琳琅姑姑使人查了下去，令德公主的身上果然是許多淤青，隻是沒有能留下疤痕的傷罷了……另外，皇子皇女宮的宮人都說，五殿下常常遣退下人單獨與令德玩耍，就連那個白嬤嬤也不留下。”

    事情已水落石出了。皇子皇女宮的宮人們雖然是奴才，但麵對一個失去母妃又不得景弋重視的皇子也不算完全無力，所以景昀便隻有欺負與自己同病相憐的景妘的機會。而他便能放縱到如此程度嗎？觀那日景妘的眼神，媚央正因為自身經曆過相似的恐懼，所以才能知曉景妘的恐懼，而這樣的木然下深掩的恐懼，絕非是一日景昀興起而成。

    那，景昀在如此幼年便可以做出這樣暴虐的行為，不啻於一個惡魔。

    而媚央，竟是要把這樣一個惡魔培養為未來的儲君。

    她到此刻，才深切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

    “元珮，”媚央道，“那順妃的意思是？”

    元珮搖頭：“順妃娘娘仿佛並不想收養令德，仿佛與傅貴嬪有關，順妃娘娘與傅貴嬪交好，而傅貴嬪當初被婉妃娘娘……所以順妃娘娘不肯。”

    媚央又想到聶小煙，最初她與傅清歡交好，可不知為何，她最後竟那般待傅清歡。傅清歡身上的斑駁傷痕，叫人觸目驚心。也許正是如此罷，聶小煙當初那樣待旁人，如今也便有人那樣待她的女兒，隻是稚子何辜！

    但媚央並不是十分憐憫令德，哪怕她曾與令德同病相憐。她隻是忌憚景昀的暴虐，那使她深深不安。

    故而，媚央執意道：“管她什，皇子皇女宮中不可出現無母的皇嗣，去問問瑩妃、翎貴嬪，要不然從新人中選也可，屆時本宮會下旨封公主的養母為貴嬪，參照從前采瀾的例子……本宮不信她們一個都不動心。”

    “娘娘忘了一人。”元珮道。

    媚央以疑惑的眼神看向元珮。

    元珮道：“秦貴姬娘娘一直深宮寂寞，又稱不上與順妃、傅貴嬪幾位交好。”

    媚央也想到了秦姒芍，後者因與溫婉兒神似一躍成為珈妃，卻又因顧慕姝的計策被降為貴人，自己封後之後，秦姒芍又被封為貴姬。這位分上的大起大落，合宮也隻有她一人罷。再者，她也是當初朱婈入宮的那一屆選秀中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妃嬪。資曆雖比不上和賢妃、順妃之流，但也算是高些的了。

    且如今她一直無寵，也不奢望重新獲得聖寵，所以也不怕景妘身世的忌諱。

    “那便這樣安排下去罷。”媚央道。她想，秦姒芍在深宮這些年，想必也十分寂寞，若是有一女傍身，到底也是不同。

    此時，偏殿卻傳來了一些動靜。過了不久，隻見翠如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道：“皇後娘娘，殿下他……”

    媚央注意到翠如的臉上有一抹詭異的血跡，不由心下一沉，問道：“翠如，你受傷了？”

    翠如對自家主子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到詫異，畢竟她到底是奴婢，而五殿下若是出事，她一個奴婢身上的傷算什呢？隻是她還是如實答道：“回娘娘，這不是奴婢的血。”

    不是便好。媚央對自己說道。緊接著，琳琅替媚央問道：“五殿下怎了？”

    媚央也看向翠如，隻見後者吞吞吐吐，仿佛甚為忌諱一般，道：“……總之……皇後娘娘去看看殿下他罷……”

    因事關重大，翠如一路帶領媚央及琳琅幾人向景昀所在的偏殿走去。踏入殿內，隻見四周一片狼藉景象，景昀坐在地上，仿佛是一個孩童再平常不過的玩耍，但地上、景昀的手上，皆沾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跡。而那血跡中心，卻不是旁的，而是一隻奄奄一息的鸚哥兒，本該靚麗的羽毛淩亂地沾染了血跡，喉嚨還發著本該嘹亮卻嘶啞含糊的微弱叫聲。

    “景昀！”媚央失聲喚道。

    景昀抬起頭，從前眼中的乖巧與溫順如今絲毫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興奮。

    “母後——”景昀喚道，仿佛絲毫不懼怕於被發現的事實。

    媚央心中感到無力，但她不能把這種無力表現出來，故而隻能撐住。她看著景昀手中還在用力地扭曲鸚哥兒的翅膀，腦中飛快運轉，想要想出什轉圜的辦法。

    良久，媚央吩咐道：“你們都退下罷，本宮與昀兒說些體己話。”

    “娘娘。”琳琅眼中的擔憂說明了一切。

    “退下罷。”媚央無奈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