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六月，媚央將元翠許了朱家旁支的一個叫做朱漓的子弟。他雖出身不高，也沒什功名，但卻是個老實的，想來元翠也會過得幸福。媚央又問起琳琅，琳琅如今也二十幾歲了，她已準備一輩子伺候媚央了，可媚央說她即使不嫁人也要在宮外給她置辦宅子。

    畢竟琳琅陪了媚央這多年，做的不隻是伺候人的活計，反而許多旁人所不知道的陰私之事，就如在刀尖上走路一般。故而她雖不是媚央的陪嫁，媚央卻也待她極好。

    一日，景昀來鳳儀殿尋媚央。景昀極少與媚央說話，他們不像是母子，倒像是權謀中的同盟。媚央不知如何疼孩子，更不會在景昀這樣的孩童身上耗費母愛，她隻會時刻監視著景昀的課業，同時也教景昀一些其他方麵的道理。而景昀也不曾索求任何愛，仿佛於他來說，情感的交流是不需要的。

    為了母憑子貴或者把持大權而收養皇子的妃嬪，即便不愛那個皇子，也會裝模作樣地照顧一二。可媚央與景昀這對母子，卻特殊得出奇。他們之間仿佛沒有任何情感，隻有利益和權力。有時候媚央也懷疑景昀到底為何如此，可她也不知道，她隻能歸因於是景昀幼時的經曆所致。然而琳琅說，有些人天生就很冷漠。

    景昀也沒有說母子直接常說的話，他隻道：“今日先生講了用人之道，兒臣觀母後之用人，例如容母妃，她無依無靠卻得盛寵，故而用人要用那些有能力卻無旁的靠山之人，對？”

    媚央點點頭，感歎與景昀的聰慧。她說道：“是的，那昀兒認為，為何要用這樣的人呢？”

    景昀自信地回答，仿佛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用人唯賢自然不必多說，而無依無靠，他便隻有依靠自己，不僅是忠心，而且更會竭盡全力。”

    媚央點點頭：“極好，昀兒果然不負我所望。”

    但景昀並不僅僅是來討教的。他想了想，終究還是直言道：“母後，兒臣可否請您留住聶將軍？”

    “嗯？”媚央沒有料到景昀會這樣問，但她立即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淩亦初背後有日漸昌盛的淩家，淩家背後有朱家，而若是聶家獲罪，聶將軍聶武便什都沒有了。如此一來，隻要上位者給聶武恩惠，聶武必定竭盡全力地為其效勞。

    景昀見媚央驚訝，又道：“兒臣年幼，凡事也許考慮得不盡周全……”

    媚央搖頭，道：“不，你想得很好。”

    於是媚央使人傳信與朱婈，讓她告訴朱涵不要對聶武趕盡殺絕，聶家可以除，隻是聶武要留下。

    而對於景昀的主見，媚央更是欣喜，愈發令朱涵好生教導景昀。

    而此刻朱涵三年前娶的妻子也誕下了第一個孩子，隻不過是個女兒。朱婈說，這個女兒，將來可以做景昀的妻子。

    就如當年陳太後安排了陳德怡與陳徽怡在景弋身邊一般，將來景昀的皇後與妃嬪，也多半要有一個出自朱家的女兒。朱婈希望，這個女兒可以是景昀的皇後。

    而媚央則隻是一笑，道：“朱涵將來也不止這一個女兒。”

    ……

    此刻的芙蕖宮。

    容妃自入宮起便在沁蓮殿居住，這曾經是安如鈺居住的地方，後來也居住過一些妃嬪，可沒一個是似如今這位容妃這般盛寵的。她坐在貴妃榻上，卻絲毫不似宮中妃嬪那樣的雍容華貴，反而擺脫了世俗之風，如人間仙子一般。

    身邊坐的是如婕妤與妍貴人、嫻貴人二人。容妃不喜歡中規中矩的兩位貴人，倒對爽朗的如婕妤欣賞有加。可她哪知道如婕妤在旁人麵前又是什模樣？

    “說到我們那的兒郎，”容妃說到家鄉，總是榮光滿麵，“個個都會騎馬，不像你們漢人書生氣質，其實我也會騎馬，隻不過宮規森嚴罷了。”

    如婕妤便做出一副豔羨的神情，說道：“我在家中都要守閨閣禮節，還沒見過騎馬呢！”

    容妃笑著說：“你要是想看，我便求了皇上悄悄把馬弄進宮，不過可別叫別人知道。”

    如婕妤還是搖頭：“不成，萬一出了事怎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