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嬪乘著轎輦入了長春宮，轎子直接抬入宮內，絲毫不停下。聽見外頭的動靜，敏婉儀與柔嬪不由出門來看，見蔣嬪風風光光地坐在上頭，柔嬪低聲出言諷刺：“謔，好大的氣勢。”

    不知蔣嬪是否聽見，她落轎起身，隻道：“沒辦法，是皇上偏要臣妾這般，連入長春宮門的時候都不許停下，實在是張揚了些，叫二位姐姐見笑了。”可她搖一搖手中的帕子，卻絲毫沒有見禮之意。

    柔嬪已有些不耐煩，敏婉儀卻多一個心眼，溫然道：“蔣妹妹，既然來了，咱們就都是姐妹了，又如何會笑話你？你隻管好生安胎，旁的事情，你可不必理會。”

    蔣嬪燦然一笑，轉過頭便走入長頤殿。待她的身形沒入殿中，柔嬪在敏婉儀耳邊嘀咕道：“真是賤人！”

    敏婉儀婉然笑道：“她得意便叫她得意去罷。”而後麵那句“看她還能得意到幾時”並沒有說出口。

    二人回到敏婉儀的殿，說起蔣嬪的事情，說著說著便說到她身上皇上新賞的玉如意上去了。柔嬪說前些日子敏婉儀送的黃玉她命人雕成了迎春珠花，說要拿過來給敏婉儀瞧瞧，便先回了自己的長歡殿。敏婉儀坐在長樂殿，不知怎，忽然就想起來了從前邵禦女與她說的那番話。

    盛琬姚是私下與邵氏說過話的，邵氏曾說宮的權力十分集中，全部緊握在身為皇後的媚央手，不似幾年前那般分散，故而想要出人頭地，要依靠皇後，要就隻能扳倒皇後。

    敏婉儀知道柔嬪也見過邵禦女，雖然不知道她們說了什，但當初若非柔嬪借了個名義來長樂殿串門，卻偷偷順走了幾個邵禦女送來的黃玉月餅，反而留下了另外一些，皇後也會知道她與邵禦女見過麵的。說起來此事，敏婉儀覺著柔嬪也不算愚蠢，雖然嘴上是個把不住門的，對誰不滿都要說出來，可當年的妃嬪那多，她做到嬪位已是難得。當初柔嬪調換自己的月餅，若是直接隨意調換幾個，叫兩邊都不成一句話，也就罷了。可為了叫皇後篤定自己沒有去找邵禦女，她特意換了幾個字，把時辰和地點都換了，這般皇後一查，發現此時此地她並不曾出門，也就篤信她的清白了。

    敏婉儀繼續想著，當年自己心高氣傲，對邵禦女說自己不願成為別人的走狗，邵禦女一笑，說她知道自己是個心氣高的。又說起她讓汪寶林去殺董寶林，然後她再去舉證說是汪寶林做的，然後再叫自己作證。自己當初想著邵禦女能這賣了汪寶林，自然也會賣了自己，故而先假裝答應，然後伺機而動。沒成想後來與邵禦女同宮的康采女也死了，汪寶林那邊事發，不一會兒邵禦女也被皇後送去了慎刑司。看來邵禦女所告知自己的揣測實在不假，說宮四處都是皇後的眼線，其實自己也不甚清楚，隻是康采女一死皇後就捉了汪寶林去，倒叫心思蠢蠢欲動的人後怕不已。

    柔嬪很快就回來了，還帶著黃玉雕成的迎春，那黃澄澄的顏色瞧在敏婉儀眼，卻是說不得的忌諱。敏婉儀不由道：“宮中帝後才可用明黃，這雖不是明黃，又是小頭飾，可顏色也近，戴上了叫人說嘴就不好了。”

    看柔嬪略有些不快的樣子，敏婉儀又婉然道：“思薇妹妹，你容顏嬌媚，應該尋紅瑪瑙雕了玫瑰或是芍藥戴在頭上，迎春小巧，可也失了大氣。”

    “姐姐這是在誇妹妹容貌大氣？”柔嬪聞言果然一笑，又歡歡喜喜地與敏婉儀訴起姐妹情來。敏婉儀瞧著柔嬪的樣子，心中不由算計起來。

    不一會兒，柔嬪又說起蔣嬪的是非，敏婉儀示意下人悄悄退下，隻留自己心腹。她自斟了半碗茶，指尖劃過木桌的紋路，兀然道：“妹妹，呂大人是不是近日在沈大人的手底下當差呀？”

    “你是說哪個沈大人？”柔嬪問道，“我爹爹正是在沈方沈大人下頭做事，不隻是今日，已兩年多了。”

    敏婉儀盈盈而笑，說道：“沈大人說起來還是姝貴嬪的堂哥，妹妹若是願意，常去貴嬪娘娘那套套近乎，許會對妹妹父親的仕途有幫助呢。”

    柔嬪喜滋滋一笑：“正是呢，妹妹怎從前便沒想到……”敏婉儀從頭上拔下一支金簪，說道：“貴嬪娘娘喜歡牡丹，想來還是她姐姐的緣故……可惜宮規森嚴，但這簪子細微處刻有劉禹錫《賞牡丹》的後兩句，想必不打眼，貴嬪娘娘也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