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如此坦然承認, 頓時把昭陽帝氣了個倒仰。
這簡直就是滾刀肉啊!
若是太子還堅決否認一下什的,昭陽帝並不會這樣惱怒, 然而看著太子就這樣輕輕鬆鬆承認, 半點兒沒有畏懼的樣子,昭陽帝努力忍著不要咆哮出口,壓低了聲音厲聲道, “他是你的弟弟!”
做父親的, 怎會想看到兄弟相殘?
他什都可以當做沒有看見,可是卻希望太子能夠寬容他的兄弟姐妹。
太子對長樂很好,昭陽帝很滿意, 可是太子這對三皇子簡直就是不死不休了好?
“弟弟?”太子就微微地笑了, 目光冷淡。
“父皇, 這世上怎會有想要傷害兄長的弟弟, 想要用肮髒的手段與兄長相爭的弟弟?都兄友弟恭,可若弟不恭順, 為兄的再友愛……父皇,您覺得兒臣傻?”起來,雖然昭陽帝這些年一直在放權,可太子並不應該直言不諱。
畢竟惹怒了昭陽帝, 叫皇帝陛下給換一個太子也不困難。
若論成年的有純王, 或得寵的有四皇子,昭陽帝的選擇不少。
可是看著昭陽帝竟因三皇子質問自己,太子卻忍不住將這憋在心的話出口。
“當日老三謀害二弟的時候,父皇, 您可沒有質問他一句,二弟還是他親哥哥呢!”
“朕不是賜死了嶽美人?”見太子振振有詞,昭陽帝卻覺得自己的氣焰一下子就被打落了。
太子一提起純王,再多的火兒他也撒不出來了。
畢竟當初昭陽帝也知道,自己是委屈了純王的。
“可你關他罵他冷落他都可以,怎可以用那樣肮髒的手段。”
這三皇子染了花柳病,出來昭陽帝都覺得惡心。
“還是三皇弟不知警醒。正被父皇處置閉門思過的時候,卻還有心寵幸女人?他就是這樣思過的?父皇,三皇子的為人,您也瞧見了,實在是叫兒臣都覺得可笑可惱。如今您為了他來質問兒臣,兒臣覺得很冤枉。”
太子目光溫煦,就跟自己是一朵絕世白蓮花兒似的。
昭陽帝看著這白蓮兒子,瞠目結舌,許久不出話來。
“你弟弟他……”許久昭陽帝歎了一口氣。
“你就算是早前弄死他,朕也不會這樣生氣。”
“瞧您的,老三到底是兒臣的親弟弟,兒臣怎舍得殺了他呢?”就叫他當個爛人活著,痛苦地活著,一了百了怎行呢?太子都覺得三皇子如今這副模樣瞧著都不大叫人開心,還得更爛一些。
如今這狗太子又兄友弟恭了。
昭陽帝氣的半死,指了指太子。
然而想到太子對純王的庇護,如今對三皇子這樣冷酷無情都是為了為純王出氣,再想到太子將四皇子與自己的兒子們放在一塊兒養,疼愛有加,再想到方才太子麵對長樂的溫柔愛惜,昭陽帝的臉色平靜了起來。
他閉了閉眼,露出幾分苦澀。
他得承認,除了戳了太子逆鱗的三皇子,太子對餘下的皇子皇女,都很不錯。
於是,是當初三皇子的錯?
“他到底是你的弟弟,你是未來的皇帝,想要處置自己不喜歡的人,無可厚非,朕本不該你什。”哪怕是皇帝,這時候也要有個選擇。許久,昭陽帝帶了幾分疲倦的聲音響了起來,擺手無力地道,“你想做什,自然有你的道理。隻是,就看在朕還想活幾年……給你弟弟一個痛快。”
他第一次在太子麵前這樣示弱。
也是第一次開口承認,給了太子一個定心丸。
哪怕是到了如今,發現太子並不是想象中那樣溫和,可是昭陽帝也沒有想過廢太子。
他是未來的皇帝。
“兒臣再想想。”太子躬身道。
昭陽帝一臉複雜地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林如初。
這青年清美如畫,立在那微微笑起來就令人心生歡喜,可是他幹的事兒竟然這樣無情。
昭陽帝真是想不到,三皇子染病之事,林如初竟然是知道的。
那樣一張美麗繾綣的麵孔,溫柔得如同春風,在長樂麵前那樣柔軟。
可是林如初想要弄死三皇子的手段,可真是厲害啊。
還在自己麵前不露一點兒的馬腳。
“你也好自為之。”這是長樂喜歡的人,昭陽帝再不高興,也不願叫長樂為林如初擔心。
“臣明白。”林如初才不在意昭陽帝知不知道自己插手了三皇子之事呢,如今林駙馬的心眼那都是自家的公主殿下,別人算是都不在意了。三皇子,三皇子能給他生兒育女?
之後的一段時間,昭陽帝處風平浪靜,就算是見了太子純王依舊與從前沒有不同。
隻是不知怎,皇帝陛下很找了兩個兒子不少茬兒。
因都是芝麻綠豆的事兒,太子與純王都默默地忍了。
見了林駙馬就更不必了,皇帝陛下一言不合就往林駙馬的臉上丟一隻四皇子的。
這樣快活的氣氛,長樂自然過得十分舒心,雖然不知道自家父皇為什突然看自家駙馬不順眼,總是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還總是拿四皇子當投擲武器去欺負林如初,隻是長樂見林如初不以為意的樣子,就覺得這不算什。
做嶽父的,誰能跟女婿和平共處呢?
她日日在宮中笑的,大抵是從兒調皮搗蛋的身子實誠,不過月餘就坐穩了胎,越發在宮中與三隻豆丁嬉鬧起來。待長平郡主入宮的時候,看著長樂腹沒有什起伏地帶著三隻豆丁在宮中亂竄撒歡兒,頓時嘴角一抽。
這做娘的……
“無妨,太醫了,得叫她活泛活泛。”趙皇後見長平郡主的目光落在長樂的身上,就笑著道。
“這活泛得也太厲害了。”長平郡主與長樂關係極好,因此忍不住勸諫道,“雖長樂身子康建,隻是我從未見有人有孕還這樣活潑的。”純王妃娘娘也有孕,這一胎那叫一個艱難啊,就整個人在床上躺著不敢動,唯恐傷了腹中的胎兒,再瞧瞧皮實得不行的長樂,長平郡主真覺得這人是不一樣兒的了。
“有太醫在,怕什。更何況若叫她悶悶地,那孩子生出來也憋屈。”
趙皇後雖然這樣,可是也曾經心地詢問過太醫。
太醫長樂可以玩耍,她才放了這東西到處玩兒。
“你入宮,可是因有喜事兒了?”趙皇後就笑著問道。
長平郡主目光遊移了一下,咳嗽著點了點頭。
那個什,前兩日郡主大人才趁著把謝國公給灌醉驗了一下貨,發現並沒有寡人有疾,謝展這家夥雖然年紀一把了,不過倒還龍精虎猛的,因此方才放心地提出成親。隻可憐謝國公老大一把年紀,這從前竟然還是個童男子,如今正垂頭喪氣披著被子窩在國公府吃紅豆飯呢。
國公大人都被占了便宜了,郡主殿下自然得給個交代,這不就入宮來告知一聲兒她要成親了。
趙皇後見她目光閃爍,就笑了笑。
隻是雖然看出些貓膩,然而趙皇後一向是個寬和的人,也不會刨根問底地一直問個為什,隻當做沒有看見,見長平郡主鬆了一口氣,就含笑柔聲道,“這是喜事兒,你們這拖了好幾年,往後成親了,自然就是坦途。”
“多謝娘娘。”見趙皇後又再三恭喜自己,長平郡主就急忙道。
長樂率領三隻豆丁殺了過來。
打從四皇子巴巴兒地貢獻給自己一枚香甜的點心,公主殿下就決定原諒這沒良心的了。
更何況林如初不能宿在宮中,正在東宮跟太子秉燭夜談,長樂的床自然沒有爭奪,她就不覺得豆丁兒們礙眼了。姑侄姐弟和好如初,那開心得見牙不見眼的,今日見長平郡主入宮,長樂就湊了過來。
“姑姑可算是要成親了,國公大概都等急了吧?”她很殷勤地問道。
長平郡主仰頭想了想可憐巴巴的野蠻人。
“急。”唯恐郡主大人不滿意自己這貨,再給退個貨什的,謝國公強烈要求馬上成親。
不能吃完了抹個嘴兒就走是不?
今日長平郡主入宮,最焦急的就是謝國公了。
“什時候成親呢?”
“越快越好。”得虧打從長平郡主回京開始,敬德王見了神就開始收拾閨女再嫁的嫁妝與禮儀,如今就算明日成親也沒有什問題。長平郡主想到謝展那殷勤得恨不能給自己擦鞋子,就希望趕緊成親的樣子,就笑了。
“這月底就是良辰吉日,因此我想著……”
“那可就隻剩下十了。”這哪是急啊,簡直就是十萬火急了好?
長樂怪叫了一聲,與三隻豆丁眼巴巴地圍觀自家恨嫁的姑母。
這太急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長平郡主的嘴角頓時抽了抽。
“是謝國公急。”她溫柔地解釋道。
公主殿下齜牙笑了,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
“隻可惜你有孕,不然……”
“就算有孕,如今這一胎也穩固了。”長樂很珍重自己與林如初的孩子,若不是太醫叫她多在外頭走動,她早就窩在床上一動不動了。如今果然,這腹中的孩子雖然還沒有什更多的感覺,可是長樂就覺得他一定是個健康的家夥兒。
“去見見姑姑成親,叫他也沾沾喜氣。”
順便,公主殿下咳了一聲,指著三隻豆丁獻寶道,“您需要坐床童子?”
這三隻瞧著蠻吉祥的呢。
長平郡主一垂頭,就見到六隻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笑著點了點頭。
長平郡主大婚,可算是京中的一大盛世了。
敬德王作為昭陽帝的皇叔,那在皇帝麵前的地位從來不一般,這多年一直都很得寵,與昭陽帝怎也算是叔侄情深了,就這回,長平郡主大婚,昭陽帝竟然還親自來了敬德王府觀禮,那多少就都是看在敬德王的麵子上了。
還有謝國公謝展,如今在禦前正紅,純王妃的親舅舅,這樣的身份誰不來巴結一下呢?
因此今日,不管是敬德王府,還是謝國公府,都車水馬龍的,人是相當的不少。
長樂作為長平郡主的侄女兒,自然是在敬德王府的。
張燈結彩,她都能看見敬德王那得意的笑出來的門牙了,忍不住去看一旁的昭陽帝。
“父皇,您可真給王叔麵子啊。”
昭陽帝作為皇帝,竟然親自駕到,那麵子大了去了好?
早前兒長平郡主初婚的時候,嫁的還是福壽大長公主的愛子呢,昭陽帝也不過是賜下如意罷了。
就這親自來了,如今敬德王府的門楣都光鮮了幾分,越發叫敬德王老臉很得意了。
昭陽帝訕笑了一下,沒有什。
他隻是摸了摸長樂的頭,含笑問道,“很開心?”
“開心!”長樂用力地點頭,一雙明媚的眼在火紅的燈火之下,耀眼得叫昭陽帝心中一軟。
“開心就好。”昭陽帝看著長樂開心,自己也覺得快活起來。在宮中的一點點抑鬱都散去了,見長樂興衝衝地往長平郡主的麵前去,林如初在一旁心翼翼地護著她,不叫她被人衝撞了,看著林如初微笑專注地看著長樂,昭陽帝垂了垂眼睛。
他到底是皇帝,隻在敬德王府坐了坐,就預備回宮。
長樂沒想與他一同回去,令昭陽帝鬆了一口氣,浩浩蕩蕩的儀仗往宮中而去,然而夜色之下,卻見一道挺拔的身影,在眾多高挑侍衛簇擁之下往三皇子的府中而去。直到到了三皇子的府中,昭陽帝的嘴角方才輕輕地落了下來。
敬德王府那樣熱鬧,京中今日因權貴大婚滿城喧囂,可是三皇子府卻冷落到了這個份兒上。
他並不想偷偷兒地來探望三皇子,可是想到如今趙皇後與昭貴妃對自己的溫和,還是不願生事。
太子點了頭,願意送三皇子往生,他想來見三皇子最後一麵。
隻是怔怔地看著三皇子府,昭陽帝卻覺得有些哀。他甚至都想不起當初三皇子年少的時光,也想不到那個扒著自己的手臂仰頭濡慕地叫著父皇的幹淨的孩子了。也或許,這皇家之中,本就沒有那多的幹淨。
三皇子如此,其實誰不是如此呢?
安靜地立在府中那株已經慢慢枯萎的老樹之下,昭陽帝隻覺得意興闌珊。
再見三皇子又能如何呢?
見他落魄淒涼的一麵,然後再看著他死?
對於一個父親來,這樣的經曆太殘酷了。
許久,昭陽帝不願再去見兒子最令人傷感的一幕,轉身就要帶著眾人離開,卻見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無聲地走出了眾多的兵士,瞧著仿佛是誰家的侍衛,竟叫昭陽帝一行人無聲地圍在其中,迎麵而來的,是冰冷雪亮的箭芒。
昭陽帝一怔,陡然皺眉。
他身邊的內監侍衛見仿佛不對,急忙護在他的麵前。
“是誰?”昭陽帝還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敢刺殺皇帝呢,威嚴地問道。
那些侍衛退後了一些,露出一個臉色蒼白虛弱,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是你?”昭陽帝見了這有些虛弱的男人,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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