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順著安親王的攙扶站起身,臧廷華卻腳下不挪步,隻原地垂首站著。
看看麵露悲傷的侄兒,又看看麵色陰沉的皇兄,安親王略微直彎的眉毛聚攏成淺淺的川字。
目光似流水一樣從瀟箬和瀟荀的臉上滑過,在瀟箬臉上幾不可見地停頓了兩秒,轉瞬又若無其事地投向坐在主位的肅武帝。
“皇兄,可是有事需要臣弟去辦?”
臧呂右手撐著額頭,左手食指在黃梨木山水暗紋桌麵敲擊著,片刻之後才開口道:“之前讓你查喬生元的事情,查的怎樣了?”
說到正事,安親王立刻正身拱手,恭敬答道:“據飛魚衛來報,喬生元確實不曾與敵國有往來,對皇兄算得上忠誠。”
臧呂叩擊桌麵的手指一頓,安親王緊接著繼續說道:“但是他在朝堂上拉幫結派,在各州安插自己的親信,雍州刺史燕實甫、連州司馬許光友,錦州長史周永合,都是他提拔起來的。”
垂下的眼皮遮擋著眸中的情緒,敲擊桌麵的節奏變得緩慢,臧呂哼了一聲,麵上沒有露出絲毫明顯的情緒。
“喬生元這個老家夥,真以為自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臧呂抬眼看向依舊垂手站在一邊的兒子,語調不急不緩地說道:“這隻章魚還不算大,網收的起來。”
他深知這些位高權重的老臣,在高處待久了後總會有些不該有的心思,所以當初登上皇位後,將一國最重要的東西——兵權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
人人都說肅武帝嗜好奇特,喜愛分封將軍。
隻要有功勳能麵聖的將士,就能得一個某某將軍的名號。
隻有他自己知道,最核心最精銳的軍隊——武家軍、奔狼營隻在他的掌心,而天下最頂端的情報係統,他也隻交給最信得過的弟弟。
所謂的丞相,不過是在朝會上歌唱的鷯哥,能諫言能分憂,卻不能左右他分毫。
鷯哥就要有鷯哥的樣子,變成觸手多而長的章魚,就到了被烹煮的時候。
幾十載的共處,不需要臧呂明說,安親王就明白自己該做什。
“臣弟領旨。”
敲擊桌麵的節奏略快起來,一下下像是敲在眾人心上,臧呂又開口道:“你查喬生元,沒查到國舅身上?朕聽說他們倆可是出了名的忘年交。”
沒想到臧呂會突然提到隋應泰,安親王明顯一愣,隨後馬上答道:“飛魚衛也查了阿泰,雖然他和喬生元是忘年交,卻沒有和他在官場上有牽扯……”
一頓後,他又立刻補充道:“他是為自己的門客求了幾個差事,那些門客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墨客,差事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庫史、吏目……”
“飛魚衛何時這沒用了!”臧呂曲起食指,停止敲擊的動作,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安親王。
好似一把寒刃出鞘,昭仁殿的所有人立刻感到來自帝王的威壓。
安親王立刻跪下,目光惶然,“明軒失職,望皇兄恕罪……”
安親王臧熠,字明軒,這個表字正是肅武帝臧呂的生母慈和皇太後所賜。
聽到他自稱表字,臧呂稍稍壓製住心中的怒火,緊皺眉頭說道:“你是該請罪,朕將天底下最善於探查情報的暗探交予你,你卻連一個人有無謀逆都察覺不出來。”
“謀逆?!”這兩字猶如九天雷擊,安親王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重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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