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笑睡著了。

    而且睡得很死。

    他正在做夢。

    夢境中，是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火焰正在吞噬著一棟三層高的木樓，燒得嗶嗶啵啵直響。

    突然，一個中年男子從熊熊燃燒的烈火中跑了出來，他的懷，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中年男子身上有幾處刀傷，渾身是血，懷中的嬰兒雖在啼哭，但卻安然無恙。

    中年男子道：“大郎，帶著你妹妹先走，我來斷後。”

    風寒笑看清了，那人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約莫十五六歲，他提著一柄長劍，劍刃上寫著冰魄二字。他哭腔喊道：“阿爹，你先走，我來斷後。”

    中年男子不由分說，將繈褓遞到風寒笑的懷，凶道：“聽話，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中年男子用力地抓住風寒笑的手，叮囑道：“一定要把你妹妹平安養大。”

    夢中的風寒笑哭泣道：“阿爹。”

    火焰中，幾名蒙麵殺手尋著嬰兒啼哭的聲音追了出來。

    其中一黑衣人提刀一指，大聲喊道：“在那！”

    中年男子一把將風寒笑推開，催促道：“快走！”

    說完提劍殺入烈火之中，與幾名黑衣殺手大戰起來。中年男子招架住砍來的一刀，衝風寒笑大喊道：“快走！”

    就這一瞬間，中年男子的後背又中了一刀。

    風寒笑急得大喊：“阿爹！”

    中年男子忍著劇痛，再次大喊：“快走！一定要活下去！”

    看著浴血奮戰的父親，風寒笑擦幹了眼淚，抱起妹妹轉身就跑，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火海的父親，用生命為他們拖延了逃生的時間。

    ......

    ......

    夢，畫麵突然一轉。

    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

    院子，種著一棵櫻桃花樹，正值四月，櫻桃花開得正茂，上麵還有一個鳥窩。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在櫻花樹下燒火做飯。

    溫暖的春光照在她稚嫩的臉上，她紮著兩個可愛的衝天，額頭已經滲透出細細的汗珠。

    她搬來柴火，往爐子加了兩根，然後拿起旁邊的竹筒往吹氣，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可即便如此，煙灰還是沾在了她的臉上，把她變成了一個小花貓。

    風寒笑站在院子的角落，看著她辛勤地勞動著，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心酸，他無法辨別此時的感情是這具身體的，還是自己的。

    就算是在夢境，風寒笑也忍不住想要衝上去幫幫她。

    就在此時，小院的門被人敲響，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普潔，是我。”

    聽到喊聲，小女孩放下手的竹筒，開心地跑過去打開門，一臉開心喊道：“阿兄，你回來啦。”

    風寒笑看見自己穿著一身粗布白衣走了進來，他左手提劍，藏在背後的右手拿出一包蜜餞果子放在女孩的麵前，驚喜的道：“阿妹，看看這是什！”

    小女孩高興得拍手跳了起來：“是蜜餞果子。”

    風寒笑道：“拿去吃吧。”

    小女孩接過蜜餞果子，遲疑道：“可是，蜜餞果子很貴的。”

    風寒笑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傻丫頭，阿兄今天幫人送貨賺了一百文錢呢，快吃吧。”

    聽到這話，小女才放心下來，道：“不，等吃完飯，我要和阿兄一起吃。”

    說完跑到屋簷下將蜜餞果子放在盤子，又從旁邊的水缸打來一盆水，端到風寒笑麵前，道：“阿兄，快把手洗幹淨，飯馬上就好了。”

    風寒笑將劍放在屋簷下，然後將賺來的開元通寶和一個銀袋子放進屋內的一個木匣子，道：“阿妹，錢我放在匣子了，需要用自己取啊。”

    “好。”

    屋外，傳來小女孩甜甜的應答聲。

    風寒笑放好錢，走出來，見屋簷下的食案上已經擺好了兩大碗餺飥，餺飥上麵還有炒雞蛋，白嫩的小手正在上麵撒著蔥花。

    風寒笑洗了手，坐下來，道：“今天吃餺飥啊。”

    小女孩點點頭，道：“啊，阿兄吃膩了嗎？”

    風寒笑道：“不會不會，阿妹做的餺飥，吃一輩子都不會膩。”

    小女孩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道：“阿兄快吃吧，我還炒了你最喜歡吃的雞蛋。”

    風寒笑端起碗，將幾塊雞蛋挑起來放到小女孩的碗，說道：“阿兄已經不喜歡吃雞蛋了，阿妹幫阿兄吃了吧。”

    小女孩明白，這是阿兄想讓自己多吃點，但也不拆穿，一臉嫌棄道：“阿兄真挑食。”

    說完，便扒拉起碗的麵片湯往小嘴送。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站在院子觀看的風寒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坐在屋簷下的風寒笑微微一笑，道：“阿妹，阿兄明天要去送貨，可能要兩三天才能回來，這兩天你要自己乖乖在家，不要亂跑，知道沒？”

    “恩。”

    小女孩乖巧地點點頭，繼續吃著餺飥，沉默不語。

    她不想阿兄出遠門，因為這樣一來她又要自己一個人在家呆好幾天，可是為了生活，又有什辦法呢？

    ......

    ......

    夢境，畫麵又是一轉。

    來到了一處竹林中，四周白霧茫茫。

    風寒笑身穿白色布衣，左手提劍，正在和一名老者交談。他的背影擋住了老者的臉，讓人看不清。

    觀看夢境的風寒笑向左邊移動了兩步，錯開了背影，老者的容貌逐漸浮現出來，卻讓他大吃一驚。

    這名老者竟然是下午在南市遇見的那名神秘老者，心中不由驚駭。

    風寒笑提劍抱拳，道：“閣下如何稱呼？”

    神秘老者道：“江湖規矩，不必多問。”

    老者將挎在背後，一截兩尺多長，碗口粗的竹筒橫到手，說道：“將此物送到長安西市，按照先前談好的價格，一百兩銀子，能不能接？”

    一兩銀子可換一千文，即一貫錢。

    一百兩銀子可換十萬文錢，這對於眼下的風寒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武周時期一百兩銀子，以現在的米價反推換算，相當於現在三十幾萬的樣子，現在的三十萬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是一筆巨款。

    而且隻是讓你送個快遞，從神都洛陽，送到長安西市，就能得到這三十萬。

    有了這筆巨款，他和阿妹的生活就能得到改善。

    風寒笑問：“有危險嗎？”

    老者淡淡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