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直到魚湯都涼了，那邊醫院的保安終於把記者們都趕出了醫院。

    他們唧唧哇哇的聒噪，其他病房的病人都不滿，和醫院反映了好幾次，才得以把他們趕走。

    阮心以前也是記者，很明白這些記者爭搶頭條的決心。

    杜光傷都沒好利索呢，應付他們這久很是疲憊，局長說了幾句場麵話也走了，阮心的魚湯都涼了，江濤說可以拿去醫院的食堂熱一熱。

    “好些了沒？”她給杜光倒了杯水：“有說什時候能出院嗎？”

    “今晚就能出院，我家人想我回家養傷，晚上就來接我。我聽說那逃犯是在你家被抓住的，怎回事兒？”杜光擔心她，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沒有受傷這才安心。

    阮心給他講了事情的經過，杜光聽的心驚肉跳，尤其是她說男人差點兒搶到菜刀的時候，他都不敢想要是叫那歹人拿到菜刀會發生什。

    “我一直挺好奇他是為什殺這多人的。”阮心試探著和他打聽。

    “聽江濤說是因為經濟糾紛。”

    林德泉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如今快要五十歲了，靠在建築工地搬磚過活，養活一家老小，他父親早亡母親一個人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他出息，曾是村第一個大學生。

    “大學生啊！”每次回家總有人這叫他，一開始這個稱呼是羨慕，是恭維，後來就成了譏笑和諷刺。

    還記得剛畢業時他也曾意氣風發，彼時畢業學校分配了工作，在鋼廠做車間主管的秘書，可是他一個窮鄉僻野山溝溝出來的大學生，電腦都不會用，處處招那頂頭女上司的排擠和壓迫，於是他辭職了。

    他不敢和家老母親說，母親那時還處處逢人就說：“我兒子出息了，在鋼廠坐辦公室，手底下管著好多人呢！”

    於是鄉鄉親們就誇一句出息啊，祖墳冒青煙了！

    他兜揣著不多的錢去了大城市，想著憑自己的大學文憑，怎也能混出個人樣，那時候大學生還是稀缺的。

    可是他錯了，他空有文憑，卻無經驗，辦公室打字的工作他做不來，商場上的經營他一竅不通，沒有人給他指路，沒有人給他做安排做鋪墊，他掙紮了兩年，兜最後一毛錢都不剩了。

    寒風刺骨的時候他隻能躲在橋洞下，租的房子早就因為交不起房租被房東收回去了。好餓也好冷。

    他想去飯店打雜，可又因為抹不開麵子不願意去，躊躇之間把自己變成了流浪漢。流浪漢的日子也不好過，睡在哪都有其他流浪漢來驅逐他，他年輕力壯，路過的好心人也不會給他施舍。

    他把頭埋的低低的不敢讓別人看到他的臉，可是他心罵著自己，飯店打雜不願意去，沿街乞討倒願意了？又安慰自己，隻要討夠了回家的錢，就去鋼廠賠禮道歉，好好上班。

    哪怕那個女人把痰吐他臉上，他也不多說一個字。

    可是好容易討來的錢被人搶了，夜他睡的正香，猛的感覺有人把他按住了，睜開眼睛一看，是兩男一女，兩個男人死死按住他，女人則在翻他的口袋。

    那零零碎碎二百塊錢被他們裝進了口袋，他掙紮，反抗，換來一頓毒打，他被打翻在地，爬不起來。

    他滿腔怒火和委屈，手撿起一塊兒石頭掄向了離他最近的男人，給男人的腦袋開了瓢，四個人扭打作一團，他以一敵三毫不落下風。

    打到最後他被腦袋開瓢的男人按在地上揍，等幾人都累的停下來，為首的男人反倒笑了。

    “媽的，搶過這多次，第一次被打的這丟人。”男人呸的吐了他一口。

    他躺著，渾身無力，想著就這死了吧。

    “看你也是一個人，跟我們混不？別的沒有，能吃飽飯不爽了也能揍人。”女人給頭被開了瓢的男人按著傷口，看了一眼躺屍的他。

    他想也沒想，嗯了一聲，就算入夥了，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去了，無所謂吧。

    他被帶了回去，這才知道自己這是入了個地下幫派，搶他錢的這三個人也是這個幫派的小囉囉，他想退出已經完了。

    幫派涉黑，搶劫，詐騙，拉人入夥，或許還有更黑暗的，他沒接觸到。

    一次閑聊中他無意透露了自己還是個大學生，被一眾兄弟推來搡去笑話了好半天，那天那個的那個女人和他親近，很快就成了他女朋友，雖然她大他十歲，雖然她和他交往的時候也和其他男人睡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活了，他耀武揚威跟著兄弟們出去收保護費，看誰不順眼就揍他，他隻是個小囉囉，可不認識他的人見他都叫哥，他兜有錢，身邊有女人，簡直活到了人生巔峰。

    後來幫派有人做了出格的事，警察出動好多警力圍剿他們，上了真槍實彈，他在逃跑的過程中帶著女人鑽進了死胡同。

    “別跑了，被抓住最多不過是做兩年勞，我們什壞事都沒做，進去了還能寬大處理。”他跑的氣喘籲籲，突然就不想跑了。

    “放屁！他媽的你是沒事，老娘手上那幾條人命要是查出來了，能沒事！”女生發了瘋似的扇他耳光，他這才知道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幫派居然做了這多事。

    殺人越貨，販毒走私…這些都不是他一個剛入行沒多久的小囉囉能知道的。

    警察追了上來，女人一把匕首頂在了他的喉嚨上，把他當人質威脅警察放她走。

    警察不知道他也是同夥，隻以為是普通人，真的就放他們過去了，女人一腳把他踹倒轉身就跑，兩發子彈要了她的命。

    他在一旁幹嘔，恐懼讓他心脹幾乎驟停，女人死了，可是眼睛是睜著的，就這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