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便一同埋了吧
上京書院,
書院坐落於城外十餘外的鹿鳴山上,
遙遙望去可見山腰處星星點點的燈火,本就大多出身苦寒,好不容易入了聞名天下書院,自然不乏挑燈夜讀之輩。
學堂外,
蔡明齊的目光透過窗紙看去,麵仍舊如白晝一般,數十名學子正擠在十幾盞油燈下苦學,皆是逐字逐句的研讀。
身旁還有兩位窮經皓首的老學究正在解惑,求解學子皆是耐心聆聽,時而豁然開朗,時而埋頭苦思。
“唉……”
蔡明齊望著學堂內挑燈夜讀的苦寒學子,心中湧起一絲不忍,可一想起那國子監祭酒的位置還是再度堅定下來。
“……”
學堂老舊的木門被人撞開,灰塵簌簌的往下落著,一眾學子抬頭望去隻見一身穿長衫的老者已經踉踉蹌蹌的走了進來。
定睛看去,
正是上京書院的院長,隻是如今哪有往日波瀾不驚溫文爾雅的模樣,滿身風塵泥濘不說,看那神情更是失魂落魄。
“院長,您這是怎了?”
一教習先生見狀趕忙放下書本,扶起腳步虛浮的蔡明齊開口問道,身後的一眾學子也是趕忙圍了上來,關切的看向後者。
“唉……”
蔡明齊長歎了一口氣沒有著急回答,反倒是頹然問道:“諸位學子,可知前些日子告假的張子期去了何處?”
“學生聽說他送親戚歸鄉去了,今日聽院長說起,倒是有些疑惑,這都過去了好幾日,怎現在都還沒回書院?”
“便是一起前去的幾個同窗都已經回書院好久了,隻是一直待在學舍也不出門,靠近問什也都不說,終日神經兮兮的,像是被什不幹淨的東西嚇到了一般。”
“院長,這到底是怎回事?”
有同窗學子疑惑出聲道。
“唉……”
“老夫也是今日才得知,他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經被賊人所害,想來那些同窗也是僥幸活下了一命,這才被嚇得丟魂落魄……”
“可憐老夫已然知曉此事的來龍去脈,卻也是沒法子替他討回個公道。”蔡明齊長歎出聲道言語中滿是自責之意。
“院長,究竟是哪個賊子所為?”
有人詢問出聲道。
“不可說,不可說,那賊子勢大,非我輩讀書人能夠抗衡……”蔡明齊擺了擺手,麵如考妣,神色無光道。
“院長,此言差矣!”
“我輩讀書人豈能屈於權勢?”
有人義憤填膺道。
“院長,您就說吧!”
有身穿布衣的學子寬慰道。
“唉,爾等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賊子乃是錦衣親軍指揮使,而今又加封為二品的都督僉事,可謂是位高權重,更是手握兵權,你們即便是知曉了,又能如何?”
蔡明齊仰天長歎萬般無奈下這才開口道。
“殺害子期兄的,”
“就是近來造下無邊殺孽的狗賊駱粥?”
有人怔怔出聲道,提起這個名字場麵頓時安靜了不少,皆是心中惴惴不安起來,無外乎此人的名頭實在是太過響亮了些。
“那賊子才坐上指揮使位置幾天,行事便如此肆無忌憚,前前後後已經殺了近萬人,往後還不曉得多少無辜之人倒在他錦衣衛的刀下?”
有人出聲打破沉默道。
“可憐,老夫教書育人一輩子,臨了,就連自己的學生死在賊子手中,卻連一個公道都討不回來。”
“可悲,老夫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如今年老體弱,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賊子倒行逆施,肆意妄為,屠戮無辜百姓……”
蔡明齊見狀也是捶胸頓足起來,說話間眼角有濁淚流出,
“院長,您又何出此言?”
“我輩讀書人豈能如此妄自菲薄?”
“即便我等手無縛雞之力,可應當仗義執言,為子期兄,為那些倒在那狗賊屠刀下的無辜之人討一個說法!”
一名為劉子文的學子望著癱倒在地痛心疾首的院長,隻覺得一股子熱血從胸口直衝腦門,直接站到了講台之上高呼道。
“若是那賊子當真動刀怎辦?”
有人出聲道。
“那我等便仗義死節!”
劉子文揮袖決然道。
“聖人有言,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我輩讀書人豈能畏懼那賊子刀兵,苟且偷生?”
劉子文再度質問出聲道。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生與義亦是如此,我輩讀書人,當舍生而取義也……”
“子文,你竟有這般覺悟,真無愧於苦讀十載聖賢書,老夫亦是不及也……”
“實乃天下讀書人之楷模!”
蔡明齊望著站在講台上的劉子文感歎出聲道,說至此處竟是老淚縱橫,滿臉的欣慰,溢於言表。
曉之以同窗之情,動之於聖人之禮,雙管齊下,方才沉默心生畏懼的學子也俱是羞愧不已。
“蔡院長!”
“方才,倒是學生膽怯了!”
聞聲有人自嘲一笑道,隨即放下手中的書本走到劉子文身旁:“子文兄,說得有理,我輩文人,何懼生死?”
“即便是身死之後,想來後世讀書人也會記得我等今日之義舉,為我等歌功頌德,著書立碑,也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趟!”
那人望著眾人直言道。
“我輩讀書人確實應當!”
“仗義死節!”
“舍生取義!”
本就是一般熱血的年紀,話音落下,一時間引得不少學子應喝,情緒是極易感染人心的,何況還是在有人引導煽動的情況下。
當蔡明齊再度看去的時候,學堂中眾多學子早已群情激奮,所有的恐懼都在一聲聲高呼中被衝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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