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元塵搖搖頭:“不是。”

    簡潔明了兩個字，書生卻目露失望之色，道了一聲打擾了轉身便走。

    上官元塵目送他離開，這才對姚冰說想要沿著江邊走走，於是姚冰便推著他沿著還算平坦的江畔漸步而行。

    小黃鶯傳回的消息具體為何，上官元塵沒說，姚冰也沒問。隻是需要他跑出城來平複心緒的想來絕不是什好消息，但看上官元塵言行舉止神情還算不錯，姚冰原本有些的憂心也就隨著這一江春水流瀉而去。

    要說這幾日的離州可謂是風雲匯聚，人流如潮。離城自不必說，莫說各類大小客棧人滿為患，便是城池周圍的民房都幾乎被人租住了去，如書生這般窮遊的人更是多不勝數。

    起初，對於離州的這種狀況姚冰很是不理解，聽到上官元塵解釋才是了解。隨著長陵最後一戰以穆王的敗亡作為結局，大滄也再沒有死灰複燃的可能。而今各州之間陷入了短暫的平和時期，各路州郡都在暗地準備著逐鹿天下。而今離州突然這大動作，自然牽動著所有人的心。有些人或許是懷揣著各種各樣的心思，有些人是抱著亂中求活的想法，也有些人純粹就是為了來看看，更有甚者如南宮，其實隻是來這逛蕩了一圈……

    但不管如何，這原本還算有些清澈的水總會有人攪渾的，如果沒有，上官元塵不介意親自伸一下手。事實上他已經埋下了太多的引子，隻要他想，離州的局勢幾乎瞬間就可以風起雲湧。隻是如此的話，那天下大亂也就真的開始了，得不償失。

    返回的時候，離江邊的人多不勝數，甚至有小販挑著東西擺了許多臨時攤位，人流來來往往熙熙攘攘，滿是煙火氣。上官元塵讓姚冰隨手買了些吃食，上官天離也不知道回沒回家，萬一一天沒吃東西，餓著對身體不好。如今整個家族都眼巴巴望著他，可不能餓出什大概來。

    姚冰抱怨他總是把弟弟妹妹們都一直當成小孩子，他們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是可以自己解決的。上官元塵便一路聽著她罕見的絮絮叨叨，笑容燦爛無比。

    臨近城門口的時候，兩人都停止了說話，上官元塵一眼就看到那位蹲在牆根上的年輕讀書人，正是先前跟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書生。此刻他蹲在那兒，茫然的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真正是將窮酸二字表現到了極致。

    上官元塵本不予理會，隻是可能自己二人形象太過紮眼，書生一眼就掃到了上官元塵。他先是心一喜，然後有些猶豫的站起身來，想要邁步腳底卻又仿佛生了根，顯得十分忐忑。

    看到這一幕，上官元塵索性就不走了，而是和姚冰在就近的一處攤位停步。攤位賣的是離州有名的一種涼粉，老板將粉切成長條狀，放入碗中，然後上麵蓋上一層紗布遮擋風沙，隻等有客人來便澆上佐料攪拌均勻便可食用。

    這類地道的地方小吃風味獨特，清爽宜人，上官天離最是喜歡吃這些，說是盛夏時節最適宜吃這個。上官元塵也吃過一回，隻是受不了那種直衝腦門的辣味所以再也沒敢嚐試。

    老板是個性情憨厚的中年人，一副普通老百姓的打扮。見著有人湊過來，熱情的招呼著，上官元塵問了問姚冰，見後者點頭便要了兩碗。

    姚冰是標準的江南女子，原本對辣也是隻能敬而遠之，後來十年沉寂，不知怎地也就不忌這些口了。上官元塵怕她想起什不好的事也就從來沒問這些，姚冰以為他是不在意這些細節也就沒有主動提及，一來二去，兩人仿佛默契一般對分開的那一段漫長歲月隻字不提。

    姚冰是個落落大方的性格，端著碗就坐在那兒吃著，也不管什優雅不優雅，上官元塵則是看著碗的紅油辣椒犯愁不已。老板見狀，很合時宜的給兩人倒了碗茶水，上官元塵這才如釋重負，卻也不去動那涼粉，而是端著茶碗喝了兩口。

    “小生周生，見過公子。”

    上官元塵轉過頭來，便見書生正在自己不遠處，拱手作揖行禮。上官元塵禮節性還禮笑道:“周公子有何貴幹？”

    周生直起身來，忙道:“小生貧苦出身，當不得公子如此稱呼。”

    說罷，竟是就那站著，也不說話，定定的盯著上官元塵。

    上官元塵隨意將碗往他那邊撥了撥:“我吃不慣辣。相逢即是緣分，公子若是不嫌棄，這碗便算我請公子的。”

    或許是真的餓了，周生道了聲多謝便真不客氣的端了碗，隻是終究沒好坐在桌上，而是蹲在一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隻是他似乎也吃不了辣，才吃了兩口就辣的直咳嗽，看的上官元塵急忙讓老板給他也倒了碗茶水。

    看書生這般模樣，上官元塵突然有些好笑，他問道:“你們讀書人不是講究什無功不受祿，不受嗟來之食嗎？怎你倒是一點不客氣。”

    書生原本就要遞到嘴邊的筷子收了收，他眼神奕奕道:“連命都快沒了的人，還要去談風骨那就隻是給自己找罪受。”

    “而且。”說著他又喝了一口水道，“今日得公子恩惠，他日小生必十倍奉還。”

    上官元塵隻當是一句玩笑聽過就算，見姚冰吃好了，和書生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城內，感謝門戶都已點亮燈火。人來人往更是密集了些，兩人走的有些慢，一路走走停停足有小半個時辰才走到梨園門口。

    姚冰突然停下腳步，推著上官元塵轉過身來隻見不遠處的街角拐角處行出一道人影。看到那人越來越近，上官元塵麵色平靜道:“周公子，你跟了我這久，還有什事嗎？”

    正是名叫周生的書生拱手道:“公子今日恩惠，小生不敢忘記。隻是還未請教公子名諱，日後小生想要報答，也需有個目標才對。”

    上官元塵隨手指了指梨園:“周公子若真有心，隨時來梨園找我便是了。”

    說完便不再理會周生，轉身就要走，周生卻是急忙叫住他。上官元塵麵露不悅之色，他之所以不喜歡讀書人，便在於很多讀書人不懂收斂不知進退，把得寸進尺妄稱為文人風骨。

    隻是當他轉過身來卻是愣住了，原來書生從隨身挎包取出一本拇指厚的書籍，畢恭畢敬的雙手遞給上官元塵:“公子一飯之恩無以為報，這本小生親手撰寫的書請公子收下。他日若有機會，再報公子今日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