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飄飄，戰鼓擂。碧海藍天，東風吹。在某處海灘上，眾將士身著紅色行袍，手執長刀，筆挺地站著。啟光手執啟家旗，右手往右掄，左手接住旗杆，在背後做了一個舞花。然後猛地將旗杆插到沙灘。

    “沈邈，即日起，你為我啟家軍學童，跪下，拜旗！”啟光命令道。拜旗是一種拜師儀式，從啟光的先祖便流傳下來，不論啟姓還是外姓，皆不例外。

    沈邈單膝下跪，雙手抱拳，“晚輩沈邈，今得啟光大人賞識，拜入啟家軍，拜啟光大人為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啟光眼不再是那種冷徹，而是暖意。“沈邈，接下來的日子，會很苦。”然後將沈邈扶起，“因為我們啟家軍的每一位將士，都是千錘百煉的利刃，所以這曆練的經曆，是你對自己靈魂的雕琢，你，明白嗎？”

    沈邈點點頭，眼神堅定。為了複仇和未來能保護自己的親人，他必須變強。

    啟光闊步回到高台，向眾將士振臂誓師，

    “啟家軍眾將士！”

    “在！在！在！”聲如巨浪，滾滾而來，一波波交相呼應。

    “大乾天下，銀甲叱吒！天下共融！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什意思？八歲的沈邈對大同完全沒任何概念，隻覺得這山呼的誓師十分震撼，激動人心。

    接下來，眾將士手持木刀木盾，在海灘上互練。一撥人手持木製長刀，鬼叫著上劈跳劈著衝去，另一波手持盾先架住或者隔開這一劈，再用木刀回擊。

    沈邈肯定無法直接練習這高級的動作。啟光將他領到一邊，找了處最柔軟的沙灘，“沈邈，習武最重下盤，下盤不穩什招式都是花架子。所以，即日起你就從站樁開始吧。”

    沈邈看著啟光的示範，有樣學樣，雙膝不過腳尖，直腰挺身，雙拳收在腰內，目視前方。雖然此時還沒到盛夏，但陽光已經足夠烈，沙灘的溫度將被衝上來的海蠣子幾乎烤幹，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雲，海天一線，淺藍倒映在深藍。這風景是美，但要是您蹲夠幾個時辰的馬步可就不會這想了。

    沈邈渾身濕透，腿不斷發抖，汗水迷住了眼睛，在海風的鹽分下紗得疼。此時他感覺口幹舌燥，甚至想嚐嚐海水的味道。環視一圈，周圍士兵皆已收隊回營，沈邈拖著疲憊的步伐，朝著大海邁去。

    啟光在瞭望台上望了很久，感覺沈邈的邁向海邊行為很是奇怪，突然意識到沈邈是口渴打算喝水。抓起弓箭，搭箭拉弓，“嗖”，一支箭插在了沈邈前的海水。

    沈邈回首望去，看啟光揮手叫他回去。百思不解時，他還是決定回營。

    房間的門一開，沈邈就直奔水桶，不在乎那水桶是以前沐浴用的，麵恰好還有點井水，沈邈抱起就噸噸噸。

    啟光進了屋，看到沈邈如此，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和懊悔。驚訝是感歎這孩子的毅力，懊悔是忘了沈邈從未見過大海，不知海水不可飲的常識。

    等沈邈將那澡盆的水一飲而盡，啟光撫摸著他的頭發，“海水是不可飲用的，因為會造成脫水，所以你記住，不論多渴都不能喝海水，知道嗎？”

    沈邈似懂非懂得點點頭，啟光又說道，“今天就先把站樁練好，以後會慢慢加東西的。你的態度很端正，但是亦須勞逸結合，不然身子練廢了，就什都不用考慮了。”

    沈邈很感激地點點頭，“謝謝師父。沈邈隻想早日練成，早日跟營的兄長們一起上陣，以為勤能補拙，但我會注意勞逸結合噠。”沈邈漸漸從喪家之痛恢複，逐漸變得孩童起來。

    啟光轉身出門，回眸舒心一笑，“放心，你以後有的是機會的。”

    站樁隻是基本步法，是基礎中的基礎，類似的步法還有弓步和虛步。所謂弓步，顧名思義就是前腿屈，後退直，是一種將身體重心放低，並且盡量擴大攻擊距離的姿勢。虛步又稱徐步，後腿微屈，前腿微屈，放低重心，可攻可守，相對弓步要靈活，也可以迷惑對手，沈邈就著這三種步伐已經練了一個月。太陽比上月更烈，沙礫將沈邈的布鞋磨透了底，海邊的感覺如同桑拿一般，蒸得讓人昏昏沉沉，幾近暈倒。

    啟光感覺火候將近，爬下雲梯，招呼著沈邈。“沈邈，如今下盤你已經差不多了，是時候練拳法了，看好。”啟光隨後從身後拿出一塊準備好的紅磚，放在石板邊，掌底劈下，喀啦，紅磚應聲而斷。

    沈邈驚掉了下巴，又勉強將下巴合了回來。啟光笑了笑，“徒手斷磚，其實不難。你掌握好基本要領，多打幾次樁就成了。”然後，啟光一拳朝著木樁打去，木樁被震得木屑橫飛，趁著木屑沒掉幹淨，啟光又是一拳，這次木樁被打了出了裂痕。

    啟光抹了抹手上的木屑，對沈邈說道，“你就先練這個吧。”

    沈邈攥起了稚嫩的小拳頭，朝著木樁打去，木樁紋絲未動，但是沈邈的小手卻滲出了血。沈邈麵無表情得看著紮進皮膚的木刺，另一隻手緊接著又打去，這次木樁稍微動了動。看到自己終於做出了點成績，這才罷休，開始拔紮入手的木刺。

    又是一個月，沈邈每次都能將木樁打得比上次晃動更多，木樁上的血跡幹了又染，染了又幹。稚嫩的手也漸漸磨出了老繭，每次擊打木樁帶來的疼痛也少了些許。

    沈邈看著地上的紅磚，決定試試手。他學著啟光的樣子，將紅磚一半放置於石板邊，一半露出邊緣。抬手，吸氣，用掌根猛劈下去。

    紅磚絲毫未動，但是沈邈感覺自己的掌根宛如粉碎一般，一股涼意從掌根傳到肩膀，之後才變成疼痛。沈邈翻手看了看，掌心已變得通紅，應該是腫了。

    沈邈起身去找營的郎中，不到片刻，開了些跌打損傷的藥，便又回到了海灘演練場。耳邊此刻回想著啟光的話，“不然身子練廢了，就什都不用考慮了”。

    半夜，沈邈看著自己的手腕和掌根，有點擔心自己這點傷會耽誤進度。月亮映在海水上，波光粼粼，和滿空繁星一起，交相輝映。退潮的大海，相對平靜，但也徒增了不少寂寞。沈邈就這看著星星點點的波濤，回憶著自己兒時那逐漸模糊的家庭，靠在窗邊沉沉睡去。

    第二天，沈邈因為靠在窗邊沒睡好，便早早醒了。清晨的海邊籠罩著一層霧，如紗如織。這霧紗觸碰到肌膚，讓人感覺清澈無比，涼澈心扉。天邊漸漸有霞光，逐漸變得清晰，海邊天邊灰蒙蒙一片被這金光劈開，海天一線的灰色多了一分橙色。半晌，耀眼的陽光透了出來，對比之下宛若煮雞蛋那清白的蛋清和金黃的蛋心。沈邈感覺自己宛若這朝陽，一切都是開始，一切都是新的。

    啟光驚訝於沈邈今日為何起的如此之早，仔細一看發覺他右手蜷縮著，左手正常，就意識到這貨沒按自己的要求慢慢來，而是急功近利了。啟光望著那初生的朝陽倒映在沈邈的發髻上，顯得更像是棕色，俯下身子，捏起沈邈的手，說道，“你這樣，要是傷了手腕，可是會被啟家軍除名的”這句是威脅，但也是關心，“所以為了你的前程，首先要照顧好自己，明白嗎，我的乖徒兒。”

    沈邈心中對家庭那逐漸忘卻的暖意又湧至心頭，啪嗒，啪嗒，淚水落在沙子上，將金色的沙礫染成了點滴褐色。他強忍著不哭出聲來，咬著牙將對父母的思念和啟光的感激咽了回去。

    啟光說道，“下盤不是白練的，除了讓你站穩之外，還有就是步伐和踢法，不然光有拳法是遠遠不足的，既然這幾天你手暫時養傷，就好好練步伐吧。”說罷，啟光站在沙礫上原地起跳，來了個旋風踢。沈邈欲試，結果發現根本跳不起來，因為沙子吸走了大部分的力道，原地起跳十分困難。

    沈邈不要說在沙子上跳起來，就是能正常走動都很難，因為沙子太軟，很難發力。啟光將沈邈安於此地錘煉主要的考慮就是這種極限環境，等回到正常地麵上，便會事半功倍。

    沈邈漸漸能正常邁步子了，然後便開始在海灘上嚐試跑步，等到能不太費力得跑動了，他便開始嚐試加力起跳，等到能跳得起來了，啟光感覺步伐差不多了可以教一些踢法了。

    啟光將沈邈帶到營地那邊正常的草地上，示範了一遍側飛踢。隻見他就像什都沒發生一樣，一點預備動作都沒有，僅僅微微屈腿，整個身子突然飛到天上，右腿曲，左腿踢，然後右腿先落地，左腿再點地，重心放在中間控製住平衡。沈邈呆呆地看著，不知所措。啟光又下到沙灘，重新來了一遍，那間沙礫橫飛，金黃的巨浪覆蓋了前方近兩米的區域。啟光說道，“如果是在海灘作戰，你這一下可以迷住敵手的眼鼻，再加上這一踢，基本可以喪失對手的抵抗能力。”

    沈邈在硬地上嚐試了下，發現隻能跳起來，但根本踢不出來。啟光見狀，拿了一根軍棍，遞給沈邈，“來，撐住這個，再試試。”沈邈將軍棍撐地，重新起跳，模仿著啟光一腿曲一腿踢，終於踢了出去。

    找到感覺後，沈邈丟掉軍棍，在原地起跳，按照動作要領，成功做了一遍。興高采烈地感覺自己又行了，跑到沙灘，屈腿，起跳，揚沙，起踢，一切都是那的完美，就是力道不足，不夠保證落地。那間，沙礫四散，沈邈平躺著摔了個結實。

    沈邈捂著腰背，滾燙的沙礫燒灼著他的肩背，他掙紮著爬起來，表情扭曲，呲牙咧嘴。“撲哧”啟光沒忍住，笑了出來，畢竟情況著實滑稽。看著沈邈掙紮地爬起來，啟光沒有任何同情，而是命令道，“沈邈，今天不做出這個動作，就不用回營了。”

    沈邈回憶著在沙礫上跑跳的感覺，助跑起跳，然後起跳後嚐試著做出側飛踢，然天不隨人願，不是起跳後沒踢出去，就是踢出去了無法正常落地，重重的摔在沙灘上。還好沙礫較軟，不會摔傷。

    隻不過從旁人看來，沈邈就像是個在沙灘上撒歡的孩童，時而蹦躂，時而沒站穩摔倒，這一幕招致不少路過將士的指指點點和嘲笑。但沈邈並未理睬，也不知道人家嘲笑他什，隻覺得沒做好這武術動作就是人家嘲笑他的理由，便更加努力地嚐試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