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晦跪在地上,聲音也變得嗚咽起來,“而今撇下父母兄長,一意孤行,實則最不孝之行徑。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如今山河破碎,有誌之士皆奮身反抗,兒子雖是弱質之流,卻也和我那同宗兄長一般,有著憂民複國之情。”
“兒啊,爹不希望你能建功樹業,隻望你平安而已,完渡此生。你還這小,沒有遇到心儀的姑娘,還沒有感受癡纏愛恨,未曆經那風雨和快樂,你才十七啊?有朝一日,你會不會後悔自己此刻所言所行,來這世上走一遭,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陸父也是眼圈發紅,聲音顫抖。
“欲為蒼生除弊事,休言年少太輕狂。”子晦也哭了起來,“爹娘,生於陸家我不曾悔,為蒼生為萬民亦無悔。”
“爹娘,我調製了藥材,您二老晚上多泡泡腳,有益身體,藥方我給了朱管事。二哥腰間有疾,我也寫了藥方,讓他每月敷上兩次。立誌跟大哥一樣,飲食不規律,爹娘要督促他兩父子才行。還有立言,那小塊的小不點兒···”子晦越來越泣不成聲,胸口抽得一抖一抖地。
子晦吸了吸鼻子,擦淨眼淚,向雙親磕頭,那磕頭聲音聲聲擊碎陸母的心,十八年十八載恩情,十八個磕頭,卻怎也了不斷那血脈深情。
孫氏帶著淩妙到了蔡州新息縣,淩妙萬萬沒想到範邦彥的女兒就是跟自己緣分頗深的範葳葳。
淩妙到了新息,有些百無聊賴,如今祖父一人堅守開封,夫君他們列陣起義前線,自己隻能在新息躲禍避災。
淩妙拿出從開封帶來的行囊,拿出一塊蠶絲布,那是孫氏帶著她離開開封前一夜,辛棄疾交給她的。
“雲母屏開,珍珠簾閉,防風吹散沉香,離情抑鬱,金縷織硫黃。柏影桂枝交映,從容起,弄水銀堂。驚過半夏,涼透薄荷裳。一鉤藤上月,尋常山夜,夢宿沙場。早已輕粉黛,獨活空房。欲續斷弦未得,烏頭白,最苦參商,當歸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黃。”
淩妙輕輕撫著那片蠶絲巾,淺笑,不知是笑夫君的酸腐還是夫妻間的情調妙趣。淩妙起身,提起筆,突然又有些抓頭,自家夫君文才斐然,果真令人悅服。思慮了許久,淩妙又在那片蠶絲巾下截空白處寫上詞:“檳榔一去,已曆半夏,豈不當歸也。誰使君子,寄奴纏繞他枝,令故園紫葳花無主矣。妻叩視天南星,下視忍冬藤,盼來了白芨書,茹不盡黃連苦。豆蔻不消心中恨,丁香空結雨中愁。人生三七過,看風吹西河柳,盼將軍益母。”
“淩姐姐,我可否進來?”範葳葳在門外叩了幾聲門,輕聲說道。
淩妙起身,把蠶絲巾收好,開門。“淩姐姐,跟我來,爹爹從穎州帶了大饃回來,好大一塊,像枕頭一般。”
淩妙跟著範葳葳,今日範邦彥一人剛從穎州回來,“葳葳,你哥哥呢?”剛來範家,葳葳就告訴她自己父親和哥哥去了穎州。
“我也不知,隻得爹爹一人回家,我那哥哥,神龍見尾不見首,誰知道又去哪了?”
“這怎個做法?”二人看著眼前那塊大饃,愣愣地站在灶台前。
“我得去問問娘親,這是穎州的大饃,她必定知道。”
範葳葳又帶著淩妙要找陳氏討要大饃的做法,剛走到內堂,婢子告訴二人,範邦彥夫婦去了書房。
二從又跟著來到書房,範葳葳剛想進去,就聽到陳氏的聲音,“北境這荒亂,如山怎地專挑那些地方去?”
“如今金朝正在追繳一份名錄,此事非同小可,如山是去河間府拿回這份名錄。”範邦彥所說名錄便是要南渡交給趙宋官家的歸正人名單。
“穎州那邊如何?”陳氏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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