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也能溫柔嗎？許林不解，“什叫做溫柔的傷害？”

    程夜垂目，“我給醫生講個小故事吧。”

    “在一個農場中，有一個調皮的頑童，他正在玩著自己創造的遊戲，在原地蹦蹦跳跳，他玩得很投入，恰巧一隻小貓從他身邊跑過，不小心被他踩到尾巴，小貓小聲地叫著。”

    “男孩急忙躲開，看著小貓跑遠，過了會男孩跑到堆著的木材旁，繞著木材堆轉圈圈，不巧小貓又跑出來，撞在他的腳邊，痛哼一聲搖搖晃晃的跑開。”

    “男孩隻好跑到房門前的樓梯上玩著遊戲，他從樓梯上一節節地往下蹦，那調皮的小貓，又不知從哪跑出，從樓梯下麵向上跑著，撞在男孩的腳邊。”

    程夜說完，嘴角似乎翹動一下，“醫生，覺得這個故事有什問題嗎？”

    許林回想故事中所有的細節，反複捋了幾遍，然後搖頭，“沒有問題。”

    程夜撫摸玩偶的臉頰，看著許林沉思時的呆傻模樣，微微搖頭，“醫生真的覺得沒有問題嗎？”

    許林再在腦海重新複盤故事，還是搖頭，“我覺得沒什問題。”

    “醫生不覺得小貓受到的傷害太多了嗎？”

    “是有點多…”許林嘴角噙著笑意，“但可能是那個小男孩太不小心了，畢竟是小孩子難免粗心一點。”

    程夜翻動眼皮，神情有些嫌棄，“可是小貓是實實在在的受到了傷害，醫生覺得這是微不足道的傷害，所以不在意嗎？”

    “這…”許林攪動手指，看著程夜漆黑的瞳仁出神，他在想程夜反複詢問這個問題，其中是否有更深的含義？

    可是那小貓不是隻被不小心踢了幾下嗎？這之中難道能有什更深的寓意？

    “小貓的確受到傷害，但是男孩主觀上並沒有想要傷害小貓，所以我是真的認為沒有什問題。”

    程夜轉過身，靠近桌子，上身壓低注視許林放大的瞳孔，“醫生，這是你的主觀想法，和對於他們的客觀認為，但是對於故事中的他們而言，你的主觀想法真的可以判定這是無害的嗎？”

    程夜掃視許林的身體，也不知在看哪處，“醫生，小男孩到底在玩什遊戲呢？你真的想明白了嗎？”

    許林心髒抽緊，他望著程夜漆黑瞳孔隱藏的暗光，思緒又混亂起來，他是不是又走進程夜設置出的問題怪圈？

    小男孩的遊戲！他逐字逐句的思索故事，後背卻生出寒意，難道小男孩的遊戲，不是天真的蹦跳，而是玩弄那隻小貓嗎？

    他手指扣緊桌麵，指尖滑動，這是他緊張之下，下意識的行為。

    程夜繼續道，“醫生，人們到底是用什樣的標準，來判定自己是否受到傷害呢？”

    “在你看來小男孩隻是無心之失，可小貓也是真實的受到傷害，可即使如此你也不認為小貓，有受到什損失。”

    “我們把小男孩與貓的故事，放大到人類身上，是否在某一個角度，有的人就像男孩一樣，在折磨著貓咪，可是旁人看來，隻是男孩太不小心，貓咪太調皮。”

    “或者連貓咪也認為，男孩是在與它玩鬧呢？”

    “不對！”許林擺動手掌，“這個故事並沒有直觀地表達出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導致我並不能判定男孩的行為，是否存在傷害。”

    “況且貓咪並不會言語，這個故事不適合放大到人的身上，如果是人類發生這樣的事，就很好判定他們的行為，是否存在傷害的可能。”

    程夜輕歎，“醫生將故事的小貓，換成小女孩，你會察覺到問題嗎？”

    “溫柔的傷害，就是旁觀者看來沒有問題，當事者也不覺得有問題，但她切實的受到傷害。”

    程夜掃過許林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表情鬼魅，“醫生，也許有一天你也會處在被傷害的位置上，卻不自知！”

    許林身體後仰，脖頸抬起瞳孔晃動盯著程夜，今天的程夜很平和，沒有壓迫感向他襲來。

    可是為什卻讓他覺得更加森寒！

    他把筆記本合上，嚴肅地注視程夜，緩緩開口，“就算貓咪被換成小女孩，且女孩隻是以為是男孩不小心的碰撞，但這樣的次數變多，她也會察覺不對！”

    程夜雙手放在桌上，眼中的空洞宛若要將許林吞沒一樣，她的聲音變低，像是哄睡的童謠。

    “皮格馬利翁效應…”

    程夜拿過許林的鋼筆，將筆記本打開，在上麵畫一個火柴人小男孩，男孩的旁邊畫上一個小女孩。

    接著程夜在小男孩頭頂畫上一個王冠。

    “我說過精神自由中，人類是無法掌控自己的，他們很容易被外在事物影響，而這個效應所指的含義，我相信醫生應該了解。”

    許林擰眉，手指顫動縮緊，他仿佛看見程夜身後，有一頭蓄勢待發，即將撲向獵物的野獸。

    但是許林並不打算就此敗退，“你是指人的思維會不自覺地受到信任，喜歡，崇拜的人的影響…”他指尖敲動桌麵，宛若踏著蹄子，準備起跳的羚羊。

    “或者說…暗示嗎？”

    程夜的聲音還是很低，卻更加的輕柔，讓許林想到兒時守在床邊，給自己講睡前故事的母親。

    “醫生，人類是很奇妙的物種，他們不僅會被外在影響，還會被自己影響，他們甚至可以自己催眠自己。”

    “外麵的社會中，有很多人喜歡追逐自己崇拜的人物，而這之中有好的人物，也有壞的。”

    “追逐的人必將受到這些人物的影響，同樣他們能追逐這些人物，其根本是他們的某些行為，思想，是和那些人有共同之處。”

    “而當這些人物變壞，理智的人會收回崇拜感，而不理智的反而會催眠自己，更深的去愛崇拜的偶像！”

    “帶著種全世界隻有我愛你的自我奉獻般犧牲理念，瘋狂到可以摒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