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周穆王七年三月二十七 晴 有故人來

類別:未分類 作者:真狄雲 本章:第一章 大周穆王七年三月二十七 晴 有故人來

    仲祁猛然睜開眼。——還是這個夢!

    已經八年了,自己已經從當年的幼童成長為了高大的少年,可還是經常被這個夢嚇醒。仲祁惱怒地晃晃腦袋,想要把夢的東西擺脫出去。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噩夢糾纏了自己這多年,想要擺脫它恐怕沒有那容易。

    仲祁睜大眼睛盯著眼前的黑暗,剛才夢所見的恐怖還在讓他心悸不已,直到聽見旁邊傳來姬搏虎的呼嚕聲,才算讓他稍稍心安下來。

    這一年,是大周穆王七年,仲祁來到辟雍館學習,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

    仲祁所就學的辟雍館,建在距離大周都城鎬京六十的佑京。據史料所載,是成王下令修建,要求“僻為水館,行鄉射飲宴之禮”,特地在洛水旁挖掘辟池,與洛水相通。曆時二十餘年,建成於康王七年。落成之後,康王為之命名為辟雍館,絕大部分都圍繞辟池而建,是用來教導王室和各姬姓諸侯子弟學習六藝的地方,後來將各異姓諸侯的子弟也都納了進來。當然,也是為了將各諸侯國的合法繼承人們都聚攏在王畿,作為“質”,以加強朝廷對諸侯們的控製。

    仲祁的國家陶國,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國家,封地狹小,人丁稀少,可能都不如那些大國的一個城大。但是因為陶國的國君是天子祭祀,這個身份自黃帝時期代代傳延至今,所以武王分封天下時,八百國諸侯也有他們一家,軼在伯爵。仲祁作為陶國太子,未來天子祭祀的繼任者,也就有資格來到辟雍館學習。

    不過雖然名義上是伯爵,但和那些大國的伯爵們可是完全比不了。仲祁的國家太小了,連國君的家都沒有奴隸,仲祁不能像其他的同學那樣有奴隸在身邊服侍,他的一日三餐都隻能到館的公廚來解決。

    今日的朝食是黍粥。雖然名字叫黍粥,可是粥一大半放的都是稷。仲祁倒是不在乎,平時家吃的也就是這些。他看著旁邊坐著的兩位同寢舍友,也都呼嚕呼嚕吃得香甜,不由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來。

    仲祁左邊坐的這位,叫做姬搏虎,是虞國的太子。他本來是虞公的嫡長子,後來母親去世,虞公將側夫人扶正,側夫人所生的兒子由庶子變為嫡子,他也成了嫡次子。好在虞公感念亡妻,仍然保留了他太子的身份。本來按照他公國太子的地位,他是可以住進單寢的上舍,有四個奴隸服侍的,可是這位虞國太子,卻偏偏自己跑到仲祁這種小國學生居住的下舍來,和仲祁成為了同寢舍友。姬搏虎為人豪爽,絲毫沒有公國太子的架子,平日喜好舞槍弄劍,對射禦兩課的天分極高,是教授射課和禦課的先生最喜歡的學生。他生得人高馬大,又天生神力,在平日的搏擊對練中,打遍全館學生沒有敵手,堪稱整個辟雍館學生中的武力第一人。

    仲祁右邊坐的這位,叫做伯將,是齊國上卿清河伯的世子。齊國是大國,是八百諸侯國中,唯一有征伐之權的國家,是為眾諸侯之首。齊國上卿世子的身份,雖然不一定能入住上舍,最起碼住到雙寢的中舍去還是沒有問題的。可這位齊國上卿世子也和虞國太子一樣,自己一個人跑到下舍來住。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他們齊國來的學生太多了,他嫌人多吵鬧,才到這來躲清靜。伯將這個人聰明伶俐,可在學習上卻是十分懶散,各課成績都是墊底,按照館先生對他的評價,是“上馬不能開弓,上車不能挽韁,禮樂一塌糊塗”,已經成為了辟雍館後進學生的代表。

    以這二位仁兄的尊貴,平素在家肯定都是錦衣玉食,可此刻他們陪著仲祁在這吃摻了一大半稷的黍粥,居然還甘之如飴,仲祁這種怪異的感覺便是來源於此了。

    伯將慢悠悠地吃著,見姬搏虎已經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便道:“你急什,今天上午又沒有課。”

    姬搏虎興奮地道:“是沒有課,上午是迎接新一屆學生入學的典禮啊。”

    仲祁和伯將知道,讓姬搏虎興奮的,不是新學生的到來,而是這一屆新來的學生中,竟然是有女學生的。

    辟雍館建成以來,還從未招收過女學生。這次能夠有女學生來學習,起因便是大周的王姬——當今天子和執政周公的嫡親妹妹——姬曼。姬曼今年已滿十五歲,到了及笄的年齡,按照禮製應該要婚配嫁人了,各國的諸侯都擠破了頭盯著王姬,畢竟天子和周公就這一個唯一的嫡親妹妹,若是能聯姻,那本國地位必然尊貴不少。可惜這位王姬一聽有人給她談及婚事就大吵大鬧,硬是不從,兩個兄長來勸也都無濟於事,後來被人說得煩了,更是任性起來,要到辟雍館來學習六藝,按她自己的話說,是“彼處男兒,吾必勝之”。就這鬧了幾次,天子和周公畢竟還是寵愛這個妹妹的,最終便允了她。但辟雍館兩百多號學生都是男子,就王姬這一個女學生可也太不像話,於是除了找來幾內侯慶候的女兒姬無語給王姬伴讀外,又從各諸侯國中挑選了十名適齡的女公子來和王姬同一批就讀。這樣,辟雍館就破天荒的迎來了建成以來的第一批女學生。

    早在春假之前,辟雍館的學生之中便已傳開了有女學生來就學的消息,一時間成為了熱議的話題。春假之後,館這些年輕的男人們都在日夜期盼新學生的到來,實際就是在期盼女學生的到來——這無聊的學習生活中,終於可以添進一些新鮮的色彩了。

    .

    暮春三月的風還帶著些許涼意,可是卻吹不熄這些男學生心的熾熱。辟池外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大家都在翹首以盼,想看看新來的女學生,究竟是什樣子。

    因為辟雍館的祭酒師亞夫此時還跟隨周公在北冥前線作戰,所以今年的迎新典禮,由副祭犁父來主持。這位犁父老先生是魯國人,曾經擔任過朝廷肆師,專授禮課,對禮儀規製十分看重。他照例先帶領全體師生遙望鎬京而拜,接著訓勉學生要感念天子的恩德,幾番說教後,終於館門打開,這一屆新來的學生走進來了。

    新學生排成兩列,緩緩走入。走在前麵的,是三十名來自各國的男學生,男學生之後,便是十二名眾人期盼已久的女學生。女學生為首的兩人,衣著華貴,儀態端莊,想來便是王姬姬曼和慶侯的女公子姬無語。王姬的身後,是一名黑衣博帶的女子,麵若冰霜,目不斜視。黑衣女子的身邊,一位穿著彩衣的女子瞪著一雙大眼睛左顧右盼,似乎是對周圍的環境十分好奇。

    姬搏虎捅捅身邊的伯將,問道:“你看王姬身後那個穿黑衣服的,看她衣著,好像是個巫人啊!”

    伯將向來消息最是靈通,他答道:“沒錯,這個巫族女人,名字叫做巫萍,是巫人宗周使節團節符使的女兒。聽說她在鎬京的時候,是居住在巫族預備長老巫如的臨鳳閣,地位可是很不一般啊。”

    姬搏虎又問:“巫人旁邊那個,就是那個妖族人嗎?她叫什名字來著?”

    伯將道:“那個妖族女人,名字叫做鴉漓,聽說是妖族某位長老的女兒。”

    這次的女學生,有兩名來自巫族和妖族的留學生,很多消息靈通的學生也早就知道了。傳說中,妖族人天性奔放,不拘禮節,妖族女性穿衣服也很是隨意,經常身上隻穿著幾根布條,把身體大部分都裸露在外。這些男學生們的期盼中,大半的期盼都是在這個妖族女學生身上的,他們很是想見識一下異族的奇裝異服,和那些衣服遮掩不住的……

    不過這些男學生卻失望了,眼前這位妖族的女學生,穿著的衣服雖然五彩絢爛很有異族風情,卻也像其他女學生一樣,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實在看不到什。正在眾人失望之際,忽然一陣輕風吹來,那妖族女學生身上的衣服飄起,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手臂,原來她的衣服竟然隻是係在手腕和腰間的。男學生中間發出一聲低呼,紛紛伸長了脖子爭相觀看。妖族女學生也不以為意,顧盼生姿,巧笑嫣然。犁父老先生不得不大聲斥,管束這幫無禮的登徒子。

    正當眾多男學生的目光都被妖族女學生吸引走的時候,仲祁的視線卻從始至終牢牢盯在隊伍末尾的一個人身上。這位女學生身形纖細,身上穿的衣服沒有前麵那些人那樣華貴,在臉上佩戴著一個赤金麵具,麵具是一個鬼怪的形象,青麵獠牙,看著讓人不寒而栗。這樣纖弱的小人兒,卻戴著如此凶惡的麵具,讓人看了很覺得怪異。

    仲祁知道,這位佩戴麵具的女學生,就是自己國家的鄰國——沁國國君的女兒——兮子。在春假結束返回辟雍館之前,父親就和他反複叮囑,陶國和沁國是世代交好,兮子年紀比他小,這次離家出外就學,要他一定好好照顧。然而父親卻忘了,或者說是故意忽略了,這個兮子,恰恰就是仲祁噩夢的源頭。

    這時姬搏虎也注意到了戴著赤金麵具的怪人,便問伯將:“你看最後麵那個人,戴著個麵具,神神秘秘的,她是哪個國家來的?為啥要戴個麵具啊?”

    伯將看了眼道:“那好像是沁國來的……哎,沁國和陶國挨著,她為什戴麵具,這個你可以問仲祁啊,他肯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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