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兩日，唐淩都沒有再見到華容。他像是很忙的樣子，白天晚上都不在府中，就連雲想，都沒有再繼續守在他門外。

    這天大早，唐淩再一次敲響華容的房門，麵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王府門前，隱隱約約傳來了一番不小的響動。

    他仔細聽了聽，原來有人在王府門前扯著嘶啞的嗓子罵街。

    “你以為你躲在王府之中就沒事了，趕緊給我滾出來，你今天要是不出來你就是一隻小狗！”

    唐淩心想，哪個不怕死的居然敢來王府門前鬧事，遂往那大門去瞧瞧。

    方才走到前院，菜頭迎麵過來，一把將他攔住。

    唐淩不解：“外麵甚人？”

    菜頭支支吾吾的道：“唐淩哥哥，王爺與雲想姑娘都不在，外麵太嘈雜了，你不是剛起，想吃點甚，我去燒給你吃。”

    唐淩覺得不對勁：“外麵是誰，你是不是有甚事情瞞著我？”

    菜頭最不擅長說謊，唐淩一問，神情就慌了。

    而府外那鬧事者仍喋喋不休滿嘴髒話的罵著，恨不得連別人祖墳都罵出青煙來。唐淩還在納悶為何王府門前會出現這等狀況，卻越來越覺得這罵聲有點耳熟，不說聲音，就連這說話的腔調，都熟悉得很，好像是

    那聲音在他腦海中滾了滾，一個人的名字突然冒了出來，陳貴！！

    “外麵的人是陳貴？！”唐淩氣結，“敢情這是在罵我呢？那老小子憑甚罵我。”

    菜頭癟著嘴道：“唐淩哥哥，你不用理他。”

    然而菜頭攔得住他，卻堵不住陳貴的嘴。

    “唐淩，你奶奶個熊人，給我出來。”

    “躲在麵算甚英雄好漢，你不是鳳凰，你不是神，你不是護國大人，怎現在百姓有難，你卻見死不救，你配當甚神......”

    唐淩皺眉。

    菜頭見他要出門去，偏偏將他攔住：“你還是別出去了，他已經罵了一個早上了，等他甚時候罵不動了自然就走了。”

    唐淩鬱悶：“哎不是，陳貴那廝，不是叫他去柳巷街口了，怎又回來了？還在王府門前如此鬧事，叫我怎忍。”

    菜頭道：“想來是柳大夫也沒轍，他身上的病不但沒治好，還越來越嚴重了，現在就指望唐淩哥哥你給他醫治呢，所以我覺得唐淩哥哥還是不要出去的好。我們誰也不知道那病是否會傳染。”

    唐淩望著那扇王府大門，輕歎一聲，道：“怎到哪兒都能碰上這人呢，陰魂不散啊。”

    菜頭道：“那陳老爺是大半月前來的這京城，也就是皇帝封唐淩哥哥為護國神的那幾日，他千迢迢趕來京城，就是為了近距離瞻仰神君，天天在那皇宮門口繞著，想要求見神君一麵，好庇護他生意興隆，財源滾滾。如今挨上這怪病，橫豎得怪他自己不知道罪有應得怎寫。”

    唐淩忽然又想起甚，忙問菜頭：“這陳貴是甚時候患的這病你可知？”

    菜頭道：“好像就是這幾日，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胳膊上長這東西，說是在四天前。怎了，唐淩哥哥是想到甚了？”

    果然，也是在虞城大門打開之後。

    菜頭見唐淩沉著麵色，靜默不語，便接著道：“我看陳貴身上那銅錢印子並不是浮在表皮上，而像是從骨頭長出來似的，深深的刻在皮肉之中。哪有人身上平白無故的長那些。”

    “我今兒早上天蒙蒙亮見到陳貴的時候，他就坐在王府門口，低垂著腦袋。眼睛死死地盯著手臂，不時發出咯咯咯的怪異笑聲。再細看陳貴的指甲尖兒，正在手臂上剜著銅錢印子，沿著那銅錢邊兒，一點一點的剝開皮肉，將銅錢一枚枚的扣下來，看著可嚇人了......唐淩哥哥，現在府中護衛都不敢靠近他，你最好也不要出去了。”

    唐淩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唐淩擔心陳貴身上的異象跟虞城之中衝出來的戾氣有關，更擔心京城中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深深的望著門外處，心思越來越沉。

    菜頭看著唐淩，以為他還是要出去，張開雙手死死攔著勸他：“你真的不能出去，那陳貴就是個潑皮無賴，就讓他造謠詆毀罷，沒人會去理他的，況且，王府外頭逗留的人都是看他笑話，沒有人說你一句不是。”

    唐淩道：“我不出去，那陳貴是罪有應得，再說了，我就算是出去了，也無濟於事，我又不是大夫，都說了多少遍了，他有病，就該去找大夫。對了，王爺去哪兒了？”

    菜頭道：“這我也不是很清楚，王爺這兩天總不在府中，好像很忙的樣子。”

    門外陳貴仍在罵罵咧咧，唐淩聽得耳朵疼，便轉身往自己屋子去。

    這天直等到天黑，華容才現身。

    他敲響華容房門，過了許久，華容才來開門，這會兒應該是在換衣裳，隻披了一件單衣就出來了，不知怎的，唐淩總覺得他看上去似乎比以往更蒼白，連睫毛上都染上了一層細細的冰霜。

    但他沒多問，小皇帝仍在昏睡之中，如今整座建康城都在封閉當中，若有人想出城，隻有拿著幸陽王的手諭方可通行。

    唐淩此次來找華容，便是請求華容答應他，將菜頭安然無恙的送往城外安置。

    華容當然曉得唐淩在擔心甚，倒也應得幹脆，說是即刻就安排馬車準備親自將菜頭送出去。

    唐淩不甚感激。

    但通行的時辰眼看著就快到了，菜頭卻遲遲沒有現身。

    唐淩替她將包裹收拾好，在府中卻遍尋不見她。

    園子同雲想姑娘撞了個正著，雲想姑娘是個直愣子，還不知唐淩此番要將菜頭送出去，見唐淩提著包裹，還以為是他要離開王府離開建康，當即變了臉色。

    “大人這是做甚，如今想出得建康，除了能破開這道結界，還需要王爺手諭才行，沒有王爺同意，你以為你能出得這座城？”

    “我若真想出去，你以為這城能困得住我？”

    唐淩沒時間跟她周旋，隨口敷衍。

    雲想聽罷，卻突然發起了火來，破口大罵道：“堂堂神君，就隻有這點本事，甚都隻會讓我家王爺來抗，甚護國神，甚臭屁鳳凰，甚神仙，你就是個懦夫，除了逃跑躲避，甚都不是，你根本不配讓我家王爺如此對待。”

    唐淩被罵得暈乎乎的，還沒回過神來，雲想又手指著王府高牆外頭，道：“大人不妨聽聽外麵那廝都是如何罵你的，你既治不了他，卻連讓他閉嘴都做不到，雲想真的不知道，神君究竟都有些甚樣的本事，原來不過爾爾，跟尋常普通人根本無異，不，甚至連普通人的勇氣都沒有，麵對困難，大人隻會逃避，而不會想著去如何解決。”

    “想必大人還不知，如今城中已不止那一人得了怪病，大人若今日一走了之，事態隻會變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請問屆時大人又該如何收拾這場麵，難道又讓我家王爺站出來為你出頭？你肯定也不知道我家王爺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受了多重的傷吧？”

    “我知道失去師父讓大人備受打擊，但大人真若就這一走了之，棄全城百姓於不顧，莫說我雲想，就算是路邊的乞丐都瞧不起你。”

    “城中當真出現了其他生出怪病的病患？”

    唐淩不是在問雲想，而是看向雲想身後的華容。

    華容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