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抱著瑜兒,墜入深淵,兩道渺小的身影,瞬間被無數血肉妖魔的海潮吞沒。
神主!
屠先生瞳孔一震,當即不管不顧,也縱身向無盡妖魔的深淵躍去。
上官望稍有遲疑。
這些妖魔,是養在血河的孽物,隻尊奉邪神的號令,除此之外,隻有血腥和殺戮的本性。
其他一切修士,哪怕是屠先生的命令,它們也不會聽從。
而這是三品州界,天道限製,羽化無法飛遁,一旦躍入妖魔深淵,必遭這些血肉孽物的啃噬。
但永生不死的渴望,深入骨髓。
對神主不顧一切的信仰,也深深植入了上官望的心底。
上官望略一遲疑,便也仗劍淩空,縱身一躍,跳向深淵。
魔劍門老者和陰屍穀羽化見狀,也都紛紛躍入深淵之穀。
他們一人覬覦著身為邪神之胎的瑜兒,另一人不僅惦記著瑜兒,還惦記著有屍中王道因果的墨畫。
四個羽化,跳入深淵,陷入了妖魔之海。
無窮無盡的血肉妖魔,憑著本能,向這四個羽化修士衝殺而來,眨眼間又被四人以血爪,劍氣,金屍和魔劍切割得四分五裂。
血灑一地,而擴散開的血氣,又吸引來了更多的,源源不斷的妖魔。
妖魔如海浪。
而四尊羽化,便如海浪中的礁石。
他們正麵硬撼,妖魔之潮的衝擊,並不斷地,將迎麵衝上來的妖魔,殺得片爪不留。
與此同時,四人放開神識,極力在這深淵之底,尋找著墨畫和瑜兒的身影。
他們不明白,墨畫這小子發什瘋,竟自己跳入了這深淵之中。
同時,他們也十分擔心,瑜兒葬身於這些妖魔之口。
雖然瑜兒是邪神之胎,理論上來說,是妖魔的主人,這些妖魔不敢侵犯神胎。
但邪神畢竟剛出生不久,沒完全融合。這種情況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神胎遇險,被啃噬殆盡,邪神沒了肉胎,瀕臨失控。
他們便是犯了瀆神的大罪,而他們籌謀許久的大計,也全都會付諸東流。
因此,屠先生,上官望,陰屍穀羽化和魔劍門老者,這四個修為深厚的羽化修士,無不神色凝重,心中焦急。
忽而腥風一閃,一隻妖魔撲麵而來。
屠先生手掌化出骨刺,將這妖魔刺穿,而後隨手甩向一旁,向前方定睛一看,瞳孔猛然一縮。
墨畫!
不遠處的穀底,一處石壁前,墨畫就抱著瑜兒,站在了懸崖角下。
他的周圍,滿是奇形怪狀的妖魔。
這些妖魔,並沒有上前撕咬,而隻是不斷衝著墨畫嘶吼咆哮,不知是畏懼,還是在示威。
抑或是在向墨畫……
“臣服?”
屠先生心頭一跳。
下一瞬,一道神念傳開,仿佛“君主”下了命令。
無數妖魔自願爬到墨畫的腳底,以自己的身軀,作為橋梁鋪路,將墨畫向上托舉。
屠先生神色大驚,立馬化作腥風,向墨畫殺去。
上官望、陰屍穀羽化和魔劍門老者,也紛紛祭出各自的手段,有的想去奪墨畫懷中的瑜兒,有的想奪墨畫。
恰在此時,墨畫轉過目光,看了他們一眼。
這雙眼眸之中,金色,黑色和白色交織,冷漠如神明,邪異如天魔。
令屠先生四人,心中全都一寒。
而後墨畫緩緩抬手,向著四人一指,口中輕念道:
“去!”
這一字,語氣雖輕,但卻重若千鈞,蘊含無上威嚴。
霎時間,轟隆聲響,整個深淵開始沸騰。
無數血肉妖魔,仿佛得了神主的命令,前赴後繼,堆疊在一起,從深淵兩側,掀起駭人的妖魔巨浪,轟轟烈烈間,向屠先生四個羽化,合圍剿殺而來。
隻一瞬間,屠先生四人,便被這妖魔巨浪吞沒。
一隻又一隻血肉妖魔,悍不畏死,撲在屠先生的臉上,下一刻被屠先生肢解撕碎,但緊接著,又是一隻妖魔撲麵而來。
屠先生屠了一隻又一隻,一片又一片,可殺得越多,撲麵而來的妖魔越多。
他被這些自己豢養出的無盡妖魔,硬生生淹沒。
最後,他隻自妖魔的縫隙中,遠遠看了墨畫一眼。
血脈奔騰逆流,永無天日的深淵之中。
墨畫神色平靜,懷抱著瑜兒。
外圍潮水般的妖魔,匍匐於他麵前。
更有無數妖魔,自願爬到他的腳下,躬著身子形成階梯,托舉著墨畫,一點點升起,遠離這無盡的深淵。
那一刻,墨畫手握無上權柄,仿佛是這無數妖魔的主人。
是大荒真正的“神主”!
他才是真正的,大荒邪神!
這一幕落入眼中,屠先生瞳孔震顫,整個人都陷入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在這種震驚中,屠先生徹底被妖魔吞沒,沉入黑暗。
上官望三人也不例外,同樣被妖魔之潮淹沒。
而萬千妖魔,卻將自己的血肉,作為台階,不斷托舉著墨畫。
就這樣,墨畫被萬千妖魔拱伏著,不斷升高,一直到了深淵懸崖的邊緣。
墨畫抱著瑜兒,離開妖魔台階,踏上懸崖,回頭看了一眼,口齒輕吐,下達了最後一個命令,而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在他身後,無數妖魔啃噬土石,懸崖寸寸坍塌。
整座雁落山口,被坍塌的山石,徹底封死……
離開雁落山,天地開闊。
至此,墨畫終於從邪神的夢魘中,從荒天血祭大陣的最深處,從四尊羽化,數百魔道金丹,以及密密麻麻的各宗魔修手中,救出了身為神胎的瑜兒,並最終逃出生天。
被關了這多天,他也終於重見了天日。
墨畫抬頭望天。
隻是此時,天上還是一片紅色,邪氣如雲,血海遮天,不見一縷日光。
墨畫又掐指,算了算時間,心中默念道:
“快了……”
瑜兒墜入深淵後,暫時昏了過去。
墨畫不再遲疑,將跌入深淵後,暫時昏迷的瑜兒,背在了背上,而後就這樣,一步步遠離了雁落山,遠離了荒天血祭大陣,向著乾學州界走去。
……
雁落山,深淵中。
妖魔暴動,魔氣洶湧。
自墨畫離開後,又不知過了多久,暴動才稍稍平息。
忽而一道陰暗的金光浮現,一尊金屍,將周遭所有的妖魔,盡數絞殺。
而後是魔劍的邪氣,以及驚人的血氣。
陰屍穀的羽化,魔劍門老者,上官望和屠先生,這四尊羽化,一個接一個,從深淵中爬了出來。
被妖魔潮水淹沒,血肉之口啃噬,並不能真正要了這四人的性命。
但這四人身上傷痕累累,血肉斑駁,顯然也受了不小的傷勢。
羽化乃真人之境,並沒那好殺。
放在一般州界,羽化也已經是頂天的大人物了。
在一些中層世家和宗門,羽化便是老祖。
甚至一些小州界,羽化境修士,足以開宗立派。
但現在,這四位羽化修士,卻狼狽不堪,心中生怒。
他們想要瑜兒。
挾神胎以令魔道的事,他們全都想做。
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到頭來陰溝翻船,竟被一個築基境神秘莫測的小子,順勢而為給截了胡。
但眾人心中,除了怒氣外,也不免帶了一絲寒意。
尤其是,最後那一幕,墨畫抱著邪胎,號令妖魔的畫麵,令在場一眾羽化,印象極為深刻。
魔劍門老者,目光鋒利,看向屠先生,質問道:
“屠先生,這小子的來曆,你是不是沒說實話?”
“一般這種年紀的少年修士,哪怕再天才,天賦再高,也絕不可能有這般手段。”
“挾持神明,洞悉人心,甚至令萬千妖魔拱衛……”
“這等行為,堪稱‘神跡’。”
“這小子……究竟是什人?”
屠先生默然片刻,緩緩道:“他……不是人。”
魔劍門老者眉眼一顫,“什意思?”
屠先生不再隱瞞,漠然道:
“這個叫‘墨畫’的小子,他也是一尊神明,不,準確地說,他的體內,寄宿著一尊可怕的‘凶神’,他是凶神的傀儡肉胎。”
魔劍門老者臉色一變。
陰屍穀的羽化渾濁的眼眸透出精光。
上官望同樣神色一驚。
他是上官家長老,早早就知道墨畫了,開始他隻以為墨畫,是一個運氣好的散修,是一個陣法偏科的怪才,卻不成想事到如今,墨畫竟也是一具“神胎”。
一具凶神之胎。
難怪屠先生如此忌憚他,神主如此信任他。
難怪他一言一行,都宛如“神跡”……
陰屍穀羽化冷聲道:“如此重要的事,屠先生為何不早些告知我等?”
若他早點知道,定然早就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將這個墨畫據為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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