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門,後山祖庭。
一處老祖洞府中。
墨畫躺在天機白玉床上,雙眼緊閉,滿臉黑氣,渾身冰寒,散發著濃烈至極的“死”的氣息。
無窮的煞氣,自因果中浮現,不斷湧入墨畫的額頭,侵蝕著他的命格。
修士的命格,通常是隱晦的,不易被窺視。
除非是修習天機的高人,因果造詣極深,借助天機至寶或因果秘術,方能窺人命途。
否則一般修士,是看不出他人的命格的。
但有一種特殊情況,人的命格會由隱及顯,自命宮之中浮現。
那就是,人的命格,遭逢極大變故的時候。
大災大劫加身,生死存亡考驗,遭逢驚天變故,或犯重大業報,人的命運會發生劇變。
當此之時,人一生的因果所鑄就的命格,就會自封閉的命宮之中,顯現出本相來。
甚至尋常修士,用肉眼都可以看到……
如今,墨畫的命格,就隱約地呈現在了,荀老先生和司徒真人麵前。
他的命格,如今全是漆黑的死煞之氣。
這股煞氣之強,規模之大,數量之多,戾氣之重,殺孽之深,即便是洞虛境的荀老先生,和玄機穀的大長老司徒真人,也是生平僅見,心中駭然。
他們不敢有絲毫鬆懈,竭盡手段,壓製著墨畫身上的煞氣。
室內焚著安神的檀香。
司徒真人布下了小玄天七星陣,借七星光芒,護住墨畫的命格。
他的乾坤清光盞沒了,六陽赤金盞碎了,隻能又尋了一個明燈安神盞,點一盞魂燈,來穩住墨畫的神識。
荀老先生,則借助太虛天機羅盤,催動墨畫脖子上的太虛兩儀天機鎖,來抵抗源源不斷的煞氣,意圖化解墨畫的此番厄難。
但形勢十分不妙。
墨畫閉著眼,嘴唇發白,臉色越來越難看。
四肢越來越冰寒,煞氣也越來越濃烈。
荀老先生看著心疼不已。
司徒真人同樣心中不忍,同時也深感震驚。
尋常修士,哪怕是一些高明的天機修士,承受這無量大海般的煞氣反噬,早就心智扭曲,煞氣入體,識海碎裂而死了。
或是從因果上,被煞氣的反噬吞沒,從而身死道消。
可墨畫小小年紀,隻有築基修為,竟然能支撐這久。
他的道心,未免太堅韌了。
他的命格,也未免太“硬”了……
想到墨畫在邪神夢魘中,種種匪夷所思的表現,和足以與神明媲美的神念力,司徒真人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可隨後,他眉頭又皺緊了起來。
神念再強,命格再硬,也絕不可能抵擋得住,這滔天一般,源源不斷的死煞之氣侵蝕。
這煞氣太強了,別說是人了,便是真正的天地神明,恐怕也會被“侵蝕”,墮落成凶煞的邪神。
形勢十分不容樂觀。
司徒真人和荀老先生,眉頭緊皺,憂心忡忡。
七星陣,加安神盞,加太虛兩儀天機鎖,換作一般凶煞,倒是不足為懼。
但眼下的“凶煞”,無邊無際,無法度量,實在凶險至極。
而墨畫雖然神念強,但畢竟修為太低,“道基”太淺,一些更霸道的天機手段用不了。
荀老先生和司徒真人,也隻能聯起手來,想盡一切辦法,替墨畫壓製煞氣,緩解他的“命煞”,為他“吊命”。
這個過程極凶險,也極漫長。
長時間施展天機術,為墨畫“消劫化煞”,也令荀老先生和司徒真人,精神開始透支,神念開始幹涸,後背也被冷汗浸透。
可為了救墨畫,荀老先生二人,還是咬著牙堅持著。
墨畫身上的煞氣,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製。
情況稍稍平緩。
可還沒等荀老先生二人喘一口氣,很快變故驟生。
滔天殺孽,招煞氣入命。外來的煞氣,不斷湧入墨畫的命格,攪動了墨畫原本的命格,也引動了墨畫命格中,更可怕的變數。
陰森血色,自墨畫的命格內部滲出。
古老的邪念,也籠罩著墨畫的命途。
墨畫命格中,真正的“大恐怖”,也開始顯露出猙獰的一角。
屍山血海的因果領域蔓延。
道孽之氣纏身的屍王,君臨萬屍之上,正在吞吐無邊漆黑的煞氣,發出驚天的怒吼。
而屍山血海之下,一隻漆黑色,與墨畫麵目相似的“邪胎”,也受了煞氣滋養,開始睜開了眼眸。
古老的邪念開始蛻變…
屍山血海,道孽現身,屍王怒吼,邪胎開眼。
司徒真人隻驚得魂飛天外。
荀老先生也覺得遍體森寒,手掌止不住地顫抖。
“這些都是……什東西?”
“墨畫這孩子的命格……怎會藏著……這多天地至凶的恐怖因果?!”
“這……不好!”
荀老先生神色陡然大變。
幾乎一瞬之間,受殺孽死煞所激,所有屍氣,邪氣和煞氣聚在墨畫的命格中,交匯融合,並凝練在了一起。
命格開始蛻變。
墨畫整個人,被液體狀的黑色,灰色和血色纏繞,散發著極凶極惡的氣息,看上去就跟滅世的魔頭再世一般。
而墨畫的道心,也在被這魔念吞噬。
被屍氣邪氣和煞氣浸泡著的墨畫,仿佛一個“曠世魔胎”。
而自這魔胎中孵化出的,便是一個驚天的魔頭。
感知到這股驚世的魔氣,太虛的山門,開始震動。
古老的門庭,替天行道的劍意湧動。
後山之上,雲霧繚繞,太虛門列祖列宗的牌位,都開始簌簌顫動。
荀老先生眉目抖張,驚駭失色。
墨畫的命格,在逆變!
從那個赤子之心,立誌學陣法,體悟天道造福萬生的正道天才,在向一個屍山血海伴身,大道孽變為王,邪胎孵化封神的“滅世大魔頭”進行正邪逆變!
“糟糕!
荀老先生當即以指點額頭,催動神念,牽引太虛兩儀天機鎖,鎖住墨畫的氣機和因果,鎮住墨畫的煞氣,拚盡全力,阻止他道心逆變,一點點沉淪深淵。
重傷未愈的司徒真人,也提著最後一口氣,忍著識海皸裂之苦,竭力以七星護持墨畫,並以魂燈安穩其神。
可在道孽,邪胎,無盡死煞這等恐怖的大因果麵前,這些天機阻力,實在杯水車薪。
墨畫的命格,還在逆變。
他的身子,也在一點點被屍氣,邪氣和煞氣吞沒…
看著墨畫漆黑的麵容,荀老先生心在滴血。
司徒真人也心生恐慌。
便在此時,變故又生,大地開始顫動。
一股古老渾厚而充滿親和力的道蘊驀然自地脈湧出,厚重的大地光芒融入了墨畫體內,替墨畫消解著災厄。
荀老先生臉色錯愕,“大地的道蘊,在護著墨畫……”
這是……在報恩?
而且,還不止……
另一股古老磅的氣息,此時此刻,在天地間凝聚。
荀老先生猛然抬頭看去,瞳孔一縮。
天變了。
狂風驟起,山林呼嘯。
風起雲湧間,方圓百千的上空,浩蕩的雲層,此時全部呼嘯著,向太虛山的上空凝聚,形成了一道無比巨大,足以遮蔽天日的雲海旋渦。
其中至剛至強,奔騰不息的天機在湧動。
整個乾學州界無數修士,乃至所有洞虛老祖,全都抬頭望天,看向太虛山方向,神色震動,目光驚疑。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這是……乾道的天機!”
“乾道的天機,匯聚在太虛門上空……”
“發生了什……”
話音未落,一道純白色的祥瑞氣機,浩浩蕩蕩,從天而降,直接照入太虛門後山,穿透層層陣法,重重樓閣,籠罩在了墨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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