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7章 消失
神祝消失了。
從道曆兩萬零四十二年,大荒新曆九年,神祝元年,蠻荒的神戰開啟。
到大荒新曆十五年,神祝六年。
五年神戰,一統蠻荒;一年改製,建設民生,從根本上改變了蠻荒的格局。
可在此之後,這位建立了偉大功業,掌握著無上神權,解放蠻奴,構建大陣,受萬眾愛戴和景仰的神祝大人,便銷聲匿跡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人再在蠻荒,看到他的身影。
有關神祝消失的原因,眾說紛紜。
有人說神祝大人,為蒼生請命,招惹到了恐怖的仇家,被聯手暗殺了。
有人說神祝大人,得罪了蠻荒各大部落的高層,被這些卑鄙陰險的權貴,聯手起來暗算死了。
也有人說,神祝大人是突破之時,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而死了。
當然,更多人相信的說法,是神祝大人並沒有死,而是回到了天上,「皈依」到了神主的國度。
神祝大人,並不是人。
他是「神明之子」,他有著人的血肉,行走於世間,卻擁有著神罰的偉力,和悲憫蒼生的胸懷。
他從天而降,奉神主的名義,統一蠻荒,拯救蒼生於饑災和戰火。
如今蠻荒統一了,戰爭平息了,饑災之中的蒼生也有了維生之本。
神祝大人的「使命」,便完成了,他也接受了神主的召喚,重新回到了神靈的國度。
這是最「合理」,也是最被廣大蠻荒的子民,所接受的一種說法。
立功而不居功,掌權而不擅權。
利萬物而不爭,利蒼生而不恃。
這是唯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
底層的蠻修,仍舊秉承著淳樸的心,信任著神祝,相信著神主。
但神祝一消失,仍舊對整個蠻荒山界,產生了巨大的震動。
暗流又開始湧動。
……
朱雀山,丹雀部。
丹朱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曾經的迷茫和痛苦,又一點點回溯在心頭。
他的內心空蕩蕩的,仿佛整個心,都被挖走了一塊。
「先生……不見了……」
不知蹤跡,不知生死。
沒留下一點音信。
他的信仰,和對未來的堅定,也仿佛沒了地基,開始動搖。
丹朱知道,現在並不是頹喪沉淪的時候,隨著神祝消失,各地的叛逆又開始露頭,不少高層權貴的內心又蠢蠢欲動,欲望又開始滋生。
先生在的時候,他們不敢有異心,他們的信仰也足夠堅定。
可一旦沒了先生的壓製,人們神識中的私心與邪念,又會死灰複燃。
神道虛無縹緲,很多事,別人或許看不明白,但內心赤誠,受過墨畫教誨,對神識和人心有過一定了解的丹朱,卻再清楚不過。
丹朱隻覺心中的壓力,沉重如山。
而壓力帶來的焦慮,煎熬,與失去先生的痛苦和迷茫交織在一起,讓丹朱的道心,都有了破碎的跡象。
就在這種漫長的煎熬之中,丹朱耳邊隱隱又回響起,墨畫曾經囑咐過他的一些話:
「修士一生,終究要憑自己的道心做事,憑自己的信仰做事……」
「很多事,我無法替你做決定。」
「我也未必,會永遠在大荒……」
「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切記,不忘初心……」
這些話,當時聽時,隻道是尋常,丹朱也沒往太深處去想。
可此時焦慮痛苦之時回想起來,他才意識到,先生或許很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很早就料到,有朝一日,他或許會遇到不可知的劫難,會從蠻荒消失,所以才事先這囑咐自己……
而我要做的……又是什?
先生為什,要如此叮囑我?
丹朱心亂如麻,茫然痛苦,忽而神情一怔,口中緩緩念道:
「修士一生,終究要憑自己的道心做事……」
他將這句話,反反覆覆,念了許多遍,每念一遍,心中的迷惑便消一分,目光也變得堅定了起來。
「先生是在秉承著道心做事,統一蠻荒,拯救蒼生……」
「我所應做的,也是秉承著先生的道心,遵照先生的教誨,做先生未竟的事……」
「無論先生在,或是不在,道之所在,心之所在,亦是行之所在,也是先生所前往的地方。」
「自此之後,無論發生什,我都應當遵從自己的道心,遵從對神主的虔誠,去維護蠻荒的信仰,去帶領蠻荒的子民,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如此,才能不辜負先生的教誨和期待……」
丹朱神情堅毅,道心之中,也仿佛有一團烈火,熊熊燃燒。
墨畫離開後,經曆了啟蒙,神戰,統一,曆經戰火淬煉的丹朱,必須獨自麵對各種困難。
漸漸地,他的道心也發生了某種蛻變。
他是墨畫最信任的弟子。
是最受神祝肯定的信徒。
是整個蠻荒勢力最大的神奴部,除了神祝之外,最高的領導者。
此後,在神祝消失的歲月中,秉承道心的丹朱,以神奴部為核心,竭盡全力對抗內部的分裂,和外在的強敵。
以堅定的信念,維持神道係統的穩定,鞏固蠻荒子民的信仰,為普通的蠻修謀求一線生機……
神祝雖然消失了,但對神祝的信仰,仍舊在蠻荒大地廣泛地存在著,並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而這份信仰,也成為了此後,在黑暗動蕩的詭道年代中,蠻荒大地上唯一的一道火種。
隻是此時,眾人對真正的黑暗還一無所知。
他們心中有的,隻是對神祝大人的懷念。
……
朱雀山,神祝大殿。
黑紋點綴,聖潔白淨的大老虎,像往常一樣,趴在自己的熟悉的位置,護衛著神祝的權座。
隻是權座之上,它所護衛的人,已經不在了。
大老虎趴在地上,時不時抬起頭,看向那個權座,它抱著萬一的期望,希望權座之上,會突然出現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每次看過去,座位都是空落落的。
大老虎莫名有些焦躁,它站起身來,繞著神祝權座,走了好幾圈,甚至用腦袋,去蹭了蹭權座。
可權座之上,再沒有人伸出手來,摸它的大腦袋了。
那個唯一被它允許,可以摸它腦袋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漫長的歲月中,又不知什時候,能再見麵了。
大老虎低聲吼了一聲,垂頭喪氣地又趴回了地上,腦袋低垂著,眼眸之中滿是孤零與失落。
……
與此同時,某個不知名的監牢。
壓抑的水滴聲,一滴滴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破碎的神性中,傳來了一絲絲,被抹殺後的死寂感,感官開始複蘇。
識海之中針紮一般地痛。
四肢,經脈,骨骸,都有突破失敗之後的破碎的痛感。
墨畫想睜開眼,但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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