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渾渾噩噩地從吏部衙門離開，在尚書大人的授意之下“修養幾天”。

    他們這些來京中做官不久的，一般都是在郊外租個小院。

    夏原吉不像是方中錦那樣“財大氣粗”，所能租的院子統共隻有一間屋子，一個灶間，周圍一圈土牆把這屋子和鄰家分開。

    除了獨門獨戶以外，完全不像是官老爺的府邸。

    夏原吉自然也請不了什仆人丫頭，所以回到家後就這樣在屋子發了三天的呆。

    由於灶間有先前采買的米麵蔬菜，對飯菜沒什要求的夏原吉更是親自動手將一日三餐簡單解決，一步也不用出院牆。

    其實在夏原吉心中也藏著恐懼。這恐懼讓他不由自主地選擇將自己禁閉了三天。

    夏原吉雖然看著老實，但並不是傻子。他也有常人的七情六欲，遇到不公的待遇或者他人的譏諷也會生出惱怒的情緒。

    但是他自三歲啟蒙開始，便常常用聖賢書中的道理開解自己。

    到了成年之後，心性愈發的平淡和氣。如果有一瞬間惱怒的情緒出現在胸腔中，也會被多年積攢下來的教養給化解了。

    所以在後庫房那天，嘴碎的錢大個對他明暗嘲諷。若是放在平日，夏原吉自然不會與他計較，對於這樣的小人物多半一笑了之就過去了。

    但是那天的夏原吉不知為何忽然就怒火中燒無法遏製，甚至拿出藤條就將錢大個抽打一通。

    這樣的事情在夏原吉一生中從未發生過。他也不知道哪出了問題，但夏原吉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在發生第二次。

    這三天，他有意無意地將自己關在自己院子一個人都不接觸，就是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這院子並非隻有他一個人。

    錦衣衛鎮扶使方中錦與千戶紀常安兩人中必有一個人輪流蹲在他家屋簷上，監視著夏原吉的一舉一動。

    到了第四天早上，夏原吉穿戴整齊準備重新回衙門點卯。

    而紀常安也趁著清晨人少躥到夏家的屋簷上，來與蹲守了一整晚的方中錦換班。

    當紀常安碰到方中錦，便壓著嗓子說道：“怎樣？這一個晚上可有什異常舉動？”

    方中錦搖搖頭低聲說道：“沒有任何異常。甚至……前些日子的戾氣看著也沒了。”

    紀常安聽了這話低頭去看還在穿戴準備中的夏原吉。果然見他麵上神情清明，正認認真真地撫平官袍上的每一條褶子。

    夏原吉不是愛打扮的人，他隻是單純地遵守“君子正衣冠”這句話。作為沒有仆婦丫頭伺候的官員，隻有自己動手在出門前整理衣物了。

    紀常安“嘿”了一聲說道：“確實書呆子氣又跑出來了。你說他是不是被什異人館主人喂了毒藥了？”

    方中錦凝眉說道：“我還不能確定。當初我在少室山上遇到幾百個服了毒藥的丐幫弟子。他們的脈搏無一不是熾鬱狂躁的。

    但是我四天前抓住夏大人手腕的時候，順帶摸了他的脈搏。除了因為心情激動有些起伏外，並沒顯出別的異相來。”

    紀常安問：“會不會是這書呆子中毒不久，所以毒性還沒蔓延。而丐幫那些叫花子們中毒深了，才有那樣的脈象？”

    方中錦道：“所以說我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趁夏大人熟睡時候又摸了他的脈搏。這一回更是平穩得很。

    若是中毒的話，幾天過去一點也沒毒發狀況，反而隨著心情平靜之後連脈搏也變得平穩起來。這種狀況實在是說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