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溪長街，樓閣林立，櫛比鱗次，其中一條主商道上，車水馬龍，商鋪旗幟在風中飄揚，小販叫賣聲不止。

    身著水藍羅裙的姑娘，發髻間別一根精致白玉簪，桃花麵，翦水瞳，螓首蛾眉，遙似巫山神女，她蓮步輕移，緩緩走在長街上，披帛輕搭在她纖細的藕臂間，周身顯出幾分遺世清冷。

    人群熙攘，鬧市喧囂，姑娘低眸，粉嫩唇瓣噙一抹淡淡的笑，雖非天上人，如是紅塵仙。

    “望舒，你將我變作那樂湖蛟仙的模樣，也不怕晏息見著故人愈加瘋魔，屆時隻恐收不住場麵。”

    紀棠通過神識傳音與附在她發間白玉簪上的望舒對話。

    少年清潤低沉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紀棠心弦微動，平靜眸海倏而泛起一絲漣漪。

    “阿棠姐姐放心，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就算到時瘋魔的晏息同我們幾人打了起來，我也一定能第一時間護住阿棠姐姐你的。”

    少年微帶笑音的言語輕輕撩撥著她的心神，隻聽腦海中望舒的聲音再度響起，他調侃道：

    “隻是，我猜想阿棠姐姐也不是那種躲在別人身後尋求庇護的柔弱女子，比起在一旁無助的哭泣，阿棠姐姐怕是更想自己動手，徹底鏟除禍患的威脅。”

    紀棠眼底浮現一絲興味，在心底輕笑回道：“，你倒是了解我。”

    “當然，誰叫我們心有靈犀呢。”

    紀棠不著痕跡瞥一眼手腕上被望舒施法遮掩痕跡的靈犀鐲，黑眸深處掠過一絲柔光。

    “確實。”

    紀棠身後的街道兩旁，蕭澤和姬靈沐皆換了一身裝扮隱在人群中，距離稍遠得跟在姑娘身後，同時警惕著四周，經過四人的周密設計，一場甕中捉鱉謹慎進行中。

    至於為何是紀棠扮作蛟仙長河，望舒給出的回答是，姬靈沐身高不夠，氣質與蛟仙更是南轅北轍，扮著不像，極易被識破。

    姬靈沐當時聽見這話差點同望舒拚命，還是紀棠出麵平息，她才算了的，但眼神的小刀子還是時不時戳向某隻狐狸。

    驀然間，天地風雲變化，頭頂明亮蒼穹被一片漆黑所籠罩，耶溪長街方才還熱鬧的景象倏地變得死寂安靜，眾人不知何時已然停住身形，一具具僵滯的傀儡，立在幽沉陰森的街道上，活像站了滿街的屍體，景象十足詭異且驚駭。

    耳畔，一陣疾風迅速朝依舊站立在原地的姑娘襲近，那裹著濃重黑霧的陰風在距離僅姑娘幾步時倏而化作一位陰森鬼魅的青年，同時傳入她耳中的還有那一聲飽含痛苦哀淒的沉重呼喚。

    “……長河。”

    紀棠眸光微閃，站在原地沒動，晏息雙眼隱隱泛出赤色伸出手欲觸碰眼前他念了數十年的蛟仙，模樣卑微懇切。

    他眼中滿溢的絕望仿佛下一瞬便要化作實質將他整個吞噬，隻在看見她時忽而生出一絲脆弱希冀，若這是夢，紀棠相信晏息也絕對會永遠沉淪在虛假的幻夢中，不願蘇醒。

    “你回來了啊，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紀棠內心冷笑，聽著晏息癡癡的言語，迅速拔下頭上沾染除妖師靈血的白玉簪，快準狠翡插入晏息的心髒，頓時鮮血飛濺，濃重黑霧中少女身上裹著一層靈光，失控肆虐的邪氣自始至終沒有傷到她分毫。

    “原諒，不，我是來送你上路的。”

    周遭幻境坍塌，她的雙眸幽沉清冷，看著青年茫然的神色，他微張著唇，逐漸渙散的瞳孔依舊執著的盯著麵容冷漠的姑娘，倏爾，他不斷湧出黑血的唇瓣艱難勾起一抹笑，嘶啞難聽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一抹釋然。

    “長河，對不起啊，我這一生做了太多錯事，罪大惡極，萬死難以贖清，我這樣的人確實不值得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