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姐姐……冷靜點。”

    少年的呢喃帶著壓抑的痛楚，低低傳到她耳中，如同一記驚雷刺入她的神識，她眼中倏然浮現一絲清明。

    望舒的頭輕輕靠在她肩上，他的黑發擦過她的麵頰，帶來幾分涼意，鼻息間濃重到近乎窒息的血腥氣味道已經將少年身上的清香完全掩蓋。

    恍惚中，紀棠覺得她此時懷抱著的仿佛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這個認知叫她心止不住得恐慌起來。

    “望舒……”

    紀棠拉開一點與望舒的距離，少年幹淨白衣上的大片血紅刺得她眼中通紅，她的指尖不住顫抖著，聲音更是嘶啞，沒了一點往日的清冷沉著。

    “望舒，你實話告訴我，未央城消失那幾日你當真是在躲我嗎？而不是因著飲血刀魂契一事，遍尋古籍秘法，查證什？你是回了趟星月閣吧。”

    “樂湖畔傳送陣外，輕拍在蕭澤肩上那一下，你尋了什法子救他？還有，姬靈沐體內的噬魂蠱是否被人催動了，你折損自己去救她，之後還同那個變態派去的人交手，才會弄成如今這般狼狽的樣子，是不是？”

    “望舒，你真的不要命了嗎！”

    紀棠言語愈發激動，眼中浮現許多血絲，她想狠狠拽住少年的衣襟質問他，但是，臨了，還是緩緩鬆開了緊攥成拳的手掌。

    她不知道他傷的到底有多重，但瞧著這副吐血虛弱的樣子，絕對不會多輕。

    雖是生氣，但紀棠還是穩穩扶住望舒的肩膀，將腳步踉蹌的他攬在自己懷，麵不改色承擔著少年身體的大半重量。

    自此蛟珠碎片融進她體內以後，除了一開始些許的嗜睡外，現在她的身體病痛全消，充滿力量，毫不誇張的說大概力扛青鼎，也絲毫不帶喘氣的。

    “阿棠姐姐怎知我不是為刻意躲你而回了星月閣幾天呢？”

    望舒虛弱卻帶著一絲笑意的言語傳入紀棠耳中，她睨一眼唇色慘白的狐狸，明明已經虛弱的連站立都要靠著他人攙扶，麵上卻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還有閑心同她玩笑。

    紀棠輕嗤一聲，冷冷駁回道：

    “你不會，望舒公子若真是這樣意氣用事，不顧大局之人，天道不會選中你作為星月閣閣主。”

    無論是連清一事，還是蕭澤飲血刀魂契、姬靈沐體內噬魂蠱一事，甚至是十年前花朝耶溪無故消失的滿城怨魂，以及此次同南虞帝王的交易，他心中自有一把端尺衡量，絕不偏頗半分。

    天道守，這便是從古至今星月閣存在的意義。

    望舒其人看似亦正亦邪，隨性行事，但從根本上他同天道的理念是一致的。星月閣閣主又怎會是全憑自己喜好做事之人，他表現給世人看的輕佻不羈的一麵，不過是他的偽裝罷了。

    “阿棠姐姐，你這樣我真的好像有些喜歡你了。”

    少年的聲音淹沒在突如其來的巨大響聲中，紀棠垂眸隻看到望舒微微張合的唇瓣以及一雙蘊含繾綣笑意的鳳眸，她一點聽不見他說了什。

    不過紀棠很快就將此時腦海中生出的疑問壓在心底，她抱著比她還高出半個腦袋的少年，靈活穿梭在山崖斷開的淵壑裂隙間，閃避空中不斷掉落的碎石草木土塊。

    少年安靜環住她的腰身，唇畔的笑容浸了三分暖意，一時間他那張慘白的臉似乎生出了點微薄血色。

    浩渺蒼穹之上，燭龍龐大的神軀遮蔽曜日，天地瞬時陷入一片昏沉晦暗，耳畔神獸吼聲，響遏行雲。

    無數白光混著淩厲劍氣在昏暗的天幕中交錯閃現，景象極其震撼。

    忽而，一聲清晰裂響突兀回蕩在這片廣闊天地間。

    碧霄盡頭，天之涯，一道愈來愈大的裂隙中，無數耀眼光芒從中傾瀉，瞬時照亮晦暗天地。

    紀棠麵色駭然，不可置信注視著燭龍神軀之上幾道血肉翻飛的極深劍痕，它們如同藤蔓蛛絲般交錯分布在燭龍的背脊、七寸間，其中森然白骨清晰可見。

    燭龍赤瞳燃著幽幽烈焰，盯著雲霄白霧間，持劍立在它身前的青衣男子，他手中長劍血跡蜿蜒劃落，足下萬物生長，碧色盎然。

    燭龍並未在意神軀上的數道傷口，一雙赤瞳凝視著男子手中長劍，幾分打量，長劍劍身裹著一層柔和白光，劍上氣息莫名熟悉。

    可傷它，那是上古神的氣息。

    燭龍赤瞳微凜，神息浩蕩，天地瞬時陷入一片極寒冰雪之中，霜風肆虐，暴雪掩埋大地，萬物枯敗，四時亂序。

    神之怒，天地色變。

    “後輩，爾敢竊取上古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