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章薇龍 本章:第五章

    消毒水的味道生澀、刺鼻,我躺在擔架上由著醫護人員拉著奔跑,他們穿著白色的大褂戴著藍色的一次性口罩,雖然看不清全臉,眉頭還是皺著的。

    我的身體冰冷,身體的熱量就是生命的征兆,當它消失殆盡,人便沒了活力與生機。我躺在擔架上,半眯著眼睛看著明晃晃、刺眼的燈光,燈光如雪,散發陣陣寒氣。

    “好痛啊,心好痛,全身都好痛。”我在心喊,眼神漸漸渙散,這也是死亡的前兆之一。

    我很怕死,更怕痛苦而死,如果死亡可以選擇,我想要安安靜靜的老死。

    我死的那最好能是晴,萬無雲,陽光透過百葉窗照到床上,照的我的臉上。我的臉上布滿皺紋,眼睛已經渾濁不清,耳朵也不好使。兒女圍繞著我,他們望著我等著我最後的遺言,我嘴巴微顫,似乎想又不出。

    我腦海應該會想起與我共度一生的那個人,他比我早幾年去世,去世後我覺得很孤單,所以當我麵對自然的死亡時,我並不畏懼。我想我們死後會相聚,會過著與年輕時一樣快樂的生活,這樣的死亡並不可怖,它隻是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但我還沒等到我設想的美好死亡,一場車禍將我直接推向它,我不甘心,強撐著一口氣躺在急診室內。一群醫生、護士圍繞著我,他們扒掉我的衣服,在我身上插上各種儀器。

    急診室內嘈雜,我的大腦轟隆隆,像有火車開過,在鐵軌的兩邊,一麵是痛苦,一麵是回憶。

    下雨我撿到一隻狸花貓,與媽媽一起。那時歌舞團已解散,她被惶然地推到社會的河流中,好在爸爸是公務員,是她值得驕傲與強有力的後盾。

    狸花貓很,媽媽與我一樣,都需要大人的照顧。我們奢侈地用牛奶混著米飯喂它,它微微伸出粉嫩的舌頭,一點一點舔著湯勺上的食物,卻不熟練,伸出的舌頭有時竟無法收回去。

    看著它憨傻的樣子,我覺得有趣極了,咯咯笑的將它抱著,貼在胸口,讓它感受到溫暖,就像還在母親的懷。

    媽媽那時還很年輕,眼角眉梢都洋溢著青春的光彩。她穿一身米白色輕紗連衣裙,薄薄的能看到內穿的白色打底吊帶,腳上永遠踩著五六厘米的高跟,拎著墨綠色皮包,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像三月春光發芽的柳枝,蕩漾出一水的春色。

    因為對未來還有希望,時候的她並不像後來遇事便歇斯底,她臉上總帶笑,對於我忽如其來的奇思妙想,總是思考後的讚許。

    我喜歡那時的她,她大概也喜歡那時的自己,爸爸也喜歡那時的她與自己。

    原來人死前才會將心底真實的想法流露出來,原來我還不知道我有多渴望告訴爸爸媽媽我多愛他們,多想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和和睦睦、安安靜靜地吃一頓飯。

    可惜,可能沒機會了。

    心還是很痛,臉頰感受到液體流下,我分不清是淚還是血。心電監測儀在一旁嘟嘟叫著,像時鍾滴答滴答轉動的聲音,提醒著我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有一位大夫低頭看著查看我的傷勢,白熾燈光在他的頭頂發亮,明晃晃地像是西式教堂上帝頭頂上的那一圈祥雲,而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我的狸花貓,她還沒和我在一起多久,在爸媽突然吵架的那個夜晚,偷偷溜進江城六月的梅雨中,不知去向。後來我聽區附近死了一隻貓,也是一隻狸花貓,被人開腸破肚,死相慘烈地躺在腐爛的臭水溝中,至此,我童年再也沒有養過貓。

    “通知手術室立即準備手術,還有她的家人呢?患者情況危急,家屬怎還沒過來?”

    “邱醫生,不好了,剛才車禍送來的另一個女孩子快不行了。”

    又是手忙腳亂地一陣,猶如火車“嗚嗚”地汽笛聲,當當地超前猛衝。腦海中爸爸媽媽的臉越來越模糊,像隱進霧,模糊中又帶著笑聲。那個牽著他們雙手,穿著黃色外套的羊角辮女孩是我嗎?真的不記得了,好多年都沒有這樣相處過,怎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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