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十月初了。”
“是啊,這一回,去哪找……?”
陰雨綿綿,似永不會停歇,已接連下了好幾日,掖縣街上,濕滑的石板路上,行人小心翼翼,來往匆匆,一個個麵上似天空般也蒙著一層陰影。
路旁茶肆,飄來一段壓低聲音的交談,兩人談到後麵言語忌諱。
“這用不到我們發愁,縣尊和縣尉自會辦妥。”一旁有人看著外麵淋雨的路人,獨自悠閑喝著茶,不屑他們這幅杞人憂天的膽小做派,瞟了他們一眼。
“二十多年都這過來了。”
“不就是祭祀給蛇神的人祭?偌大的掖縣找不出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女?”
他輕笑道,語氣仿佛在說地還找不出幾個蘿卜?
“左右不過花點錢。”
“高居在西北山嶺的蛇神,如果得不到祭祀,發怒下山來,最先吃的就是辦事的縣尊他們,以往許多縣吏被它吃進腹中。”
有人附和,覺得這不是問題。
“正是,他們敢不用心?”身穿綢緞,悠閑品茶那人道。
聽著這些人習以為常的語氣,仿佛在談論豬羊的生死,一個茶肆門口歇腳躲雨、相貌平常的中年樵夫,忽然感到一股沁骨冷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哆嗦。
冷意不是來自秋雨冰涼的街麵上,而是熱火煮著茶的茶肆中。
“那些家生的婢女和犯人、窮人的女兒就不是人?”
他忍不住帶著憤懣道。
“那些人自願賣女,和你有什關係?”
那人瞥了眼那個樵夫,不鹹不淡道。
說完後看著那樵夫有些奇怪。
樵夫是賤業,不少窮苦之人在山中打柴為生,供養一家,並不稀奇。
稀奇的是這個樵夫雖胡子一大把,頭發潦草,一看就是個粗漢,但肌膚古銅有光澤,一點不像經常在日頭下砍柴被暴曬的模樣,手上也沒有厚厚的繭子。
不過,他沒放在心上。
許是家境破落,剛幹樵夫沒多久,此人氣質平平,帶著一股小心翼翼的局促,一看也不是什人物。
“你如果有心,就去西北嶺上除去那蛇神。
整個掖縣上下官吏百姓都會感激你。”那人輕笑。
“我……我……”
言語笨拙的中年樵夫漲紅了臉說不出話。
但想到前段時間自己的經曆……老天讓自己有那一番離奇的遭遇並活下來,也許就是為了這件事。
在幾人嘲笑目光中,他鼓起勇氣,咬牙模樣模仿聽說過的那些豪勇人物,高聲道。
“又有何不可,隻是不知道那蛇怪住在哪!”
“哈哈哈!……”
茶肆之內一陣哄笑。
眾人眼中,中年樵夫的模樣一看就像強撐,仿佛吹了氣的尿脬,看起來大實際一紮就破。
“真的假的,我看你的樣子,遇見隻狼恐怕都得嚇得雙腿發軟,更別提那相傳體長七八十丈、頭若城門的蛇神!”
“此事簡單,雖然我們也沒去過西北山嶺。”
品茶那人撲哧笑了下後,似乎好心指點他。
“但你此次跟著去獻送童女的祭祀隊伍去,必能見到蛇神。
正好從那蛇神口中救下童女!”
“好,我這次就跟著去殺了蛇怪。”
樵夫說完,茶肆不少人又是一陣哄笑,笑話樵夫充大吹牛,自不量力。
他們清楚看到那樵夫聽到蛇神七八十丈長的身軀時呆了呆,然後才反應過來死撐麵子似的說下壯語。
樵夫臉上漲紅,不再說話,暗暗握緊拳頭下定決心。
……
滁縣,樓台倒塌,房屋破碎,被打得毀壞得不成樣子的山莊前。
楚仁真心覺得憑自己一人殺不死那妖魔。
河神和老道人也認為此次能誅殺妖魔,救下數百百姓,楚仁當居首功。
“這枚火棗便留給小友。”
李婉兒屍體上有一枚馮雲想要帶走的火棗。
老道人捏著火紅似瑪瑙散發清香的棗子,提議把火棗給楚仁,“河神意下如何?”
從天空上落下來,河神麵容不苟言笑,表示對此物沒有興趣。
“我為天庭敕封神祇,此物於我無用。”
她一身神力來自於被所授神籙。
“楚仁你從中出了大力,救下這數個村子的百姓,等於幫我這河神一忙。
此火棗被你所得,我樂見其成。”
說完,她便飛去,動用神力揮袖掀開地麵,救出那數百人。
“我為清流河河神,賜予爾等甘露,回家去吧。”
黑暗被揭破,數百個虛弱幹瘦的人,仰頭看見光明從天而下,隨後甘露如雨般落下,眾人仿佛受到滋潤的草木,臉上重新煥發生機,蒼白的麵容紅潤起來。
“謝謝神明。”
一眾劫後餘生的凡人跪地叩謝。
“還有他們。”河神虛立半空,身後神輝照耀,伸手指向道人和楚仁及青瑤。“若無他們,邪魔難以授首。”
“多謝恩人們救命之恩。”
從地麵上來的數百凡人又向幾人叩拜。
“怎了,青瑤?”
見旁邊青瑤麵色有異,楚仁擔心她可是從剛才交戰受了傷。
“沒什,妾身隻是感覺自己身為妖怪,被神祇介紹,受凡人叩拜謝救命之恩。”
青瑤潔白玉麵上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你應得的感謝,青瑤。”
楚仁輕笑。
這四人都為除魔出了力。
“沒有你,我可能現在還陷在幻境中。”
“他們怎會在這?”
人群中,申慶飛兩頰凹陷,別人的陽氣虧空被河神降下的甘露有所彌補,但他被抽了太多,有一股緩不過來的虛弱。
他看見那兩道熟悉的身影,眼中透出難以置信。
“之前在偏僻山村撞見那對男女,看上去竟和河神談笑自得、平等相處。”
申慶飛連忙慌張地低下頭,怕被楚仁發現,他先前可是和楚仁有過摩擦。
河神和老道人及楚仁三人又說了幾句,留下以後有事可去清流河尋她的話,飛身離去。
“這位河神雖然看上去嚴厲,卻心中良善。”
楚仁心中暗道,剛才耗費的那些甘露想必十分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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